拉姆斯菲尔德是对华主流而非鹰派？

 由亚太地区主要国家及其盟国的国防部长参加的亚太安全会议刚于2006年6月4日落幕。在这场被称为“香格里拉对话”（因为在新加坡知名的香格里拉酒店举办）的年度会议上，美国国防部长拉姆斯非尔德也难得抽出身来，登上亚洲舞台“比划”两下。眼见伊拉克安全形势仍无好转迹象，阿富汗战后重建也不如预期，美军又惹上在伊拉克滥杀无辜的丑闻，拉姆斯非尔德或许因此气势稍弱。相较于他在去年同一场合咄咄逼人地质问中国的军备扩张和军费增长，今年的他虽旧话重提，但措词软了些，倒是在亚太防长面前乘势批判了伊朗一番，对已经接受伊朗为观察员的上海合作组织（SCO），也给了点脸色看。


“我不认为他对中国的看法有本质上的改变，他的修辞可能比较温和了些，这些改变或许受到他去年10月访问中国的影响。”美国陆军战争学院（U.S.Army War College）战略研究所副教授安德鲁.斯科贝尔(Andrew Scobell）博士对《华盛顿观察》周刊表示道，“我认为，拉姆斯非尔德对中国的基本想法是，中国有可能是盟友，但也可能是敌人，身为军人必须要有先见之明，倡导强有力的国防，但他并不渴望看到美国同中国开战。”



“美国国防部应该要问一个问题：美国是否允许（allow）一个实力更强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存在？”美国海军战争学院（NavalWar College）战略研究所主任乔纳森.波拉克(Jonathan Pollack）质问道，“美国应该要了解，中国（崛起）的现象并不是单一的。我们正进入一个更为复杂的世界，许多国家会开始提升其军事实力，不断追求战力投射能力。不论美国是否高兴看到这样的发展形势，它都会发生。问题在于：谁的军力增长会‘烦扰’（bother）到美国？”


波拉克表示，对于这个问题，美国军方并没有给个答案，就算他们已经心里有数，也没有向外界公开说明白。


“我不确定我们的政府已好好地把这些问题想清楚。我认为中美之间并非一定得走上敌对的路子，目前形势也还没明朗到我们可以做出这个判断的时候，”波拉克表示道。


中美关系未定论



针对拉姆斯非尔德在2005年的香格里拉会议上声声质疑中国庞大的军备采购，说出“中国没有敌人，何以要花这么多钱买军购？”这一番被视作是“大张鹰爪” 的言论，斯科贝尔说，拉姆斯非尔德本来就不是外交手腕高强的人，他说话总是十分直白（blunt），因此他的言论往往很容易成为媒体炒作的焦点，也成为反对者抨击的目标。



“他或许把去年的经验教训考虑了进去，因此今年的发言比较小心，”斯科贝尔说。


斯科贝尔的观点是，许多人会认为拉姆斯非尔德是美国军方的“鹰派代表人物”，是“中国威胁论”的支持者，但在他眼中，拉氏的看法其实是华盛顿的主流意见：即中国是敌是友，美国至今尚无定论，但美方也意识到中国军力的增进，虽然对其进展速度快慢还有争议，因此美国军方是站在“备战而不求战”的立场。斯科贝尔说，他不知道这是否就是所谓的“鹰派”言论。


“美国国防部内大多数人，不论是职业军人还是文官，都有一个共识：中美两国间未来的关系如何还尚不可知，但我们会积极地同中方接触。”斯科贝尔说道，“当然也有少数站在极端立场的人士，他们或是高唱中国威胁，或是完全不把中国看成潜在敌手，这样的人多半是别有用心，或许是为了方便自己项目多挣些钱吧。”


斯科贝尔说，他个人相信，美国同中国的多方接触是能够对中国在国际上的经济和军事走向发挥一定影响力的。


波拉克表示，中美安全关系的根本问题在于，美国是不是将中国的军力增长视为正当的（legitimate）发展。



“我曾私下问过他（拉姆斯非尔德）这个问题：你觉得中国花多少钱发展军备是合理的呢？”波拉克对《华盛顿观察》周刊说道，“他的回答是，中国自己有权决定她认为合理的数目。我想说的是，无疑，中国已经自己做好了决定。她的决定是，为了其国家利益，她每年必须花这么多钱在军力发展上。中国显然认为，为了保存自身实力和未来选项，她不愿依赖他国的口头保证，而必须自主和自助。”



斯科贝尔认为，美国军方其实自己也尚未定义清楚，究竟中国的军力发展到何种地步，才是超越了自我防卫的底线，到了军力威慑他国的地步。斯科贝尔表示，美国陆军战争学院每年秋天都会针对中国军力召开闭门座谈会，预定于2006年10月召开的会议中，讨论题目就是中国军力发展的“红线”所在，尤其是衡量标准为何。据记者以往的参与经验，与会者除了有学界人士外，多半是同政府关系良好的智库，以及半军方研究机构，国防部情报局（DIA）的中国分析员也是座上宾。

在今年的香格里拉对话场中，拉姆斯非尔德再度表明，中国有权决定花钱在自觉合适的军事项目上，但中国“如果能解释清楚（demystify）她为何投资、投资在什么项目上，自己也能获益”。



波拉克坦言，美国国防部一再谈及中国政府并没有对外说明她获得的先进军备和增进军力的原因，这点他并不同意。针对此，一位曾任美国驻华空军武官、现仍在美国半官方机构从事中国军力研究的专家也向《华盛顿观察》周刊私下表示，就他专职研究中国军方事务20多年的经验来看，中国军事的透明度要较20年前增进了不止一倍，但美国军方无疑要求更多。


“其实，很多有关解放军的信息在今日的中国都是可以取得的。”他说，“但是，拉姆斯非尔德要的是，中国解放军把它的内部信息详细地以英文写成报告，呈递给美方看。就象美国的非官方杂志《空军》（Air Force Magazine），每年都会出版一期专刊，内容详细介绍美国空军的人员数目、薪资所得、教育背景、飞机数目、性能，甚至空军组织架构等等，无一不全，中国军方若能同样照办，才是美方要求的‘透明’（transparency）。”另外，“中国对她正在开发的新武器系统也比较隐蔽，这也是美军希望能解密的。”



这位退役空军官员表示，其实，就算中国军方也如法炮制，使国防相关的重要信息如美国一般公开透明，“刊载在《简氏防务周刊》（Jane’s Defense Weekly）上，”也不能保证美国就此将中国从“潜在敌手”名单上拿下。


“但这是原则问题（matter of principle），我们既然让中国军方轻易地通过民间管道取得我方的军备信息，中方当然也应该具实以报。”他说，“另一个问题是，美国国防部整体来说对于（中国的）武器系统更感兴趣，尤其是军队为了能达到遏制（deter）、防御（defend）和战胜（defeat）对手三个目的，数量统计（beancounting）是必需的，例如飞机种类、数量、驾驶员人数等等。”(chinesenewsnet.com)
 “就战略对话的层次而言，中美双方都对自己的军力发展有一套说法，只是两方都不相信对方的话，而在实际操作层次上，中国对其军备信息的隐藏，对中美双方增进了解也没有帮助，”他说。



华盛顿共识：中国追求“亚洲霸权”

拉姆斯非尔德也在今年的防长会议上，谈及美国希望参与亚洲区域组织的意愿。在与香格里拉会谈“来者不拒”的态度相比之下，他谈到了“有些努力和体系将美国排除在外，而我们当然支持（favor）那些包含我们的（inclusive），而非排除我们的（exclusive），”例如东盟（ASEAN）和亚太经合组织（APEC）。拉姆斯非尔德还在去年将伊朗纳入观察员的上海合作组织（SCO），好好教训了一番。



“我突然发现一件事很奇怪，为什么有人会想把伊朗这个世界上头号恐怖国家带进一个号称以反恐为目标的组织中呢？”拉姆斯非尔德置疑说．

不少美国观察家认为，拉姆斯非尔德的言论反映出美国对自己被排挤在亚洲区域组织之外的不安。许多人忧心中、俄、伊朗等国是在形成一个足以同美国、北约（NATO），甚至整个西方抗衡的“东方阵线”。


“我认为在华盛顿，人们已经达成了一项共识：中国想要在亚洲享有支配地位。这已经是没有辩论余地的了。”这位不愿具名的美国退役空军军官表示道，“中国正为了将美国赶出亚洲而行动，我不认为华盛顿还有人在质疑这一点。”


这位退役军官说，中国为了追求亚洲霸权，积极地从三方面着手：其一是靠经济影响力，其二是同各个亚洲国家建立良好的双边关系，最后是在面对亚洲共同事务时，发挥其外交影响力。“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正是我们的政府一直希望中国能做的：积极参与国际事务，成为‘负责任的利益相关者’。”不过，他也强调，推动这个概念的副国务卿佐立克离职后，继任人是否还能同样强硬地坚持、捍卫这个政策，却是未知数了。


斯科贝尔却认为，观察家对上海合作组织并没有这么防范，大家都关注伊朗加入SCO这个发展，但它尚未引起太多警觉（alarming）。


拉姆斯非尔德在今年的香格里拉会议上，再度呼吁中国透明化其军力发展，以消除其亚洲邻国的“怀疑”（suspicion）。对此，波拉克说，国防部长拉姆斯非尔德过去也曾强调，中国的军力增长使得她的“亚洲邻居“深感不安，但他并不认为这是亚洲国家的共同观感。


“有些（亚洲）国家认为这（中国的崛起）是自然的发展（naturaloutgrowth），有些国家则认为这是个威胁，后者尤以日本为代表。”波拉克说，“我认为多数亚洲国家是属于前者的，他们认为这只不过表示中国终于成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