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痴恋处 魂梦到天宝

发布: 2006-4-12 20:39 | 作者: Rocket | 来源: 天山云海综合信息港

  少年时候的我总喜欢在薄暮时分来到村头南门桥的古樟树下,倚着古樟席地而坐,看燃着稻草的轻烟在田间袅袅地飘散,看安卧地头的老水牛悠闲地甩着尾巴,看放了学的孩童们在桥下的清溪里玩耍嬉戏,看收工的村民扛着锄头走过简单朴拙的石桥,看远山渐渐变成暗青色的剪影,看晚霞悄悄褪去后斑驳的白墙黑瓦在暮色中渐渐黯淡。然后暮色四合。我起身向我的老屋走去,我的老屋就淹没在这千年古镇的屋场里。


  古镇山清水秀,人杰地灵,它有个好听的名字——天宝。天宝古时称“会市”,因靠辛山连墟市而得名。自三国吴大帝黄武年间在此置宜丰县始,天宝建城迄今有1700多年的历史,乃墨庄刘氏发脉之地。古城原有东西南北四门,今存东门和西门,现仍可见护城河绕古镇而过。古镇之外,有耶溪河从古镇的平原上穿过,溪流舒缓,水平如镜,河水晶莹透澈、纤细可见。一汪清澈耶溪水,养育百年性情人。就是这泓从高山峡谷中奔泻而出的江水,千百年来一直与古镇人的血液相溶在一起。耶溪的水是平和的,一如今天天宝人平静的生活。耶溪的水是清澈的,她似乎又与天宝人达成了一种永恒的心灵同构。她那处世不惊、优游闲适的禀性流溢出天宝独特的人文精神。


  这里的古建筑——被家乡人称为的老屋大都是三栋三进的宅第和公祠。我常常在想,这些古建筑到底是属于什么派系的建筑呢?既不像徽派建筑也不是晋派建筑,倒有点像徽派建筑与江南建筑派系的合成,是一种楼阁建筑,以精工木雕为主,其间白墙黑瓦,木雕、砖雕、石雕形象栩栩如生,花格窗棂浮雕玲珑剔透,鬼斧神工,令人叹绝。站在这些古建筑面前,我们仍可想像当年这些建筑的气派与宏伟。现在这些古建筑大体可以分为三个时期的建筑:一个是宋代的建筑,全都是木扇结构再配以木雕为主;一个是明清时期的建筑,以木石结构为主,有木雕石雕,在古建筑群中占主体;另一个是清末民初的建筑,以砖石结构为主,有砖雕石雕。尽管这些古建筑时代不同,却都暗合了天地阴阳与儒家思想的理念。


  “千古兴亡多少事,不尽长江滚滚流。”岁月的长河,静静地在天宝古镇的一条条石板街中流淌。每一个屋角,每一角飞檐,每一条幽深的古巷,都是一个传说,都是一个梦。世世代代的天宝人都是生在一个个故事中,又在一个个传说里老去。在他们的内心深处,都有一个属于他们永远的精神家园。


  走在青石板铺就的路上犹如走在几百年前的时光里,恍如走进了历史,走进了古老的生活。“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我行走在三街六市,十三第宅门前,踯躅在过马巷、雕花坊、桂花井旁,多么希望能遇上那个卖杏花的姑娘。在幽深的古巷里走到腿软,坐在人家后门的石阶上歇息,你会在不经意间发现脚下的石板上有道光年间的碑文。


  喜欢在临街的阁楼上,沏一杯香茶,坐在寂寞的美人靠里,听着那绵软拖踏的乡音;看着古朴的老街上行色匆匆的乡人,悠然自得的老者;闻着从远处飘来的阵阵桂花的香味;那是何等的快意。恍惚使我回到了从前,和老街一起走进了古镇这古老的传统。也使我真正体验到一种美,一种闲适,一种优雅,一种在别处无法体验到的那一份感受。那个时候我感到自己与古镇是那样的和谐,那样的彼此相融。


  这是一座有灵魂的古镇。所有与这座古镇相关的情感,都沉淀到了诗书传家的瓮祠第宅里,汇集到暮色中城楼的月晕里,流淌在静静地耶溪河中。


  宝书楼,又称墨庄阁,是古镇第一楼,始建于南宋,属两层重檐楼阁,石木结构,分前后两厅。相传岳飞从此地经过时在正门上曾书“墨庄”二字。前厅的门柱上书有一联:“东吴花县地,南宋宝书楼。”这副对联也曾是古镇繁华的写照。当时的天宝,商贾云集,来自湖南、安徽、湖北等地的客商在此开店设号。丰富了人们的生活,也汇集了各地的文化精华。


  昭公祠是墨庄文化的体现,也是古镇文化的一个缩影。“名人巨公常满座,珠玉文章生咳唾,细草汀洲骏马嘶,黄榜旌旗高轩过。”这对以诗书传家的墨庄刘氏来说,这是何等的荣耀啊!南宋乾道四年秋,朱熹游天宝古镇时曾写下《朱子墨庄记》。他在《墨庄记》中写道:“非祖考之贤孰能以礼乐诗书之积厚其子孙,非子孙之贤孰能以仁义道德之实光其先祖?”如果不是有“绿野有秋皆稼穑,青灯无夜不诗书”的家训,又怎能以“忠孝廉节,诗书礼乐”传家?


  天宝自古就是人文之邦,文风兴盛,英才辈出,进士、举人、贡生达200多人,从天宝古镇走出的三品以上文武官员就有30多人。出现了一大批政治家、军事家、思想家、外交家。宋朝协同司马光一起编撰《资治通鉴》的刘分、刘恕;元朝为忽必烈颁法制、立朝议,并主持设计元大都(北京)的开国功臣刘秉忠;辅佐明太祖朱元璋定天下的刘伯温;民国外交部次长刘师舜;这一个个鲜活的名字,哪一个不是从天宝的巷陌里走出来,而后进入历史的大舞台。然而他们并没有占去天宝古镇的整个灵魂,古镇的主角、中心人物,仍然是古镇的芸芸众生。


  生活在古镇中的人,汲取了这座古镇得天独厚的灵气,他们或擅诗文、或工丹青、或通书法。最朴素的如城墙根下纳鞋底的老妇。在古镇,几乎人人都有一门深藏不露的看家绝活。生活在这么一座充满着灵性的古镇中,什么奇迹都有可能发生。正因为如此,天宝人才如此眷恋着生长于斯的这座古镇。眷恋着这座古镇中的一口口古井一条条古巷一条条石板街。古镇永远是天宝人的故乡,不管他走了多远,看过多少地方的云,走过多少地方的桥,喝过多少地方的水,爱过多少地方的人,他们的根,依然在这座美丽的古镇。大多数的天宝人,似乎都不愿意离开这座古镇,即使离开了,他们的根仍在此。千年万年之后,他们的魂,依然飘在这座古镇的老街上。


  古镇又无疑是寂寞的,这寂寞,夹杂着一丝淡淡的惆怅,千百年来风风雨雨默默地独处一方,昔日的灿烂与辉煌在岁月的冲洗下渐渐褪去光华,大宅空寂,华屋斑驳。老人们守候着自家的祖宅不愿离去,刻满沧桑的脸上流露着平静知足的神情。千年厚重文化的积淀,古镇就如同一本千年的诗集,被人遗忘在图书馆僻静的书架上,当你不经意地走过,翻开这美丽的篇章,古朴而优雅的格调一定会征服你的心。


  历史的大手笔就这样在赣西北的上空挥了一挥,挥出了一座清幽质朴的古镇,留下了满城的故事,留下了亘古缠绵的情与爱,也留下了我绵绵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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