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前
发布: 2006-4-12 20:24 | 作者: Rocket | 来源: 天山云海综合信息港
1
水家的客厅里空无一人,只有一个身影在绕着大厅不断地走动,越走越急,越急越走,到最后,直化为一道有点模糊不清的影子,在绕着一个又一个的圆。
少爷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个家仆在客厅外面看着在客厅里转圈的少年,问另外一个年长的家仆。
少爷平时着急时就会绕着客厅踱步。年长的家仆说。
那现在少爷绕着客厢厅小跑又是代表了什么?那个家仆又问。
年长的家仆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表情望着那个家仆,然后叹了一口气,说,你真是笨得可以,现在这情况就代表了少爷非常地着急。
就在家仆说这几句话的时间里,客厅里的人已经绕着客厅转了七圈了。
绕着客厅转圈的不是别人,正是威远镖局的少爷水东流。
水东流在客厅不停地打转,因为他很急,他不得不急。
一个时辰之前他收到一份请帖,是由官府拍卖行送过来的,一个神秘的人委托官府在拍卖一件武器,而那件武器居然是日落弓,居然是叶飘红弓不离身的日落弓。
此时叶飘红不在身在何方,而雨深秋正远在京城,花无语应该在无语花庄内赏花,所以水东流把消息绑在信鸽上传递给他们之后,就一直在客厅里不断地转圈。这件事在江湖上已经引起轩然大波,有人说是风筝所为,有人说是专卖死人物件的秃鹰所为,一时间众议纷坛。
拍卖日落弓的时间是一天之后的子时开始,而那时雨深秋和花无语肯定赶不过来,更不要说不知道现在在哪神游的叶飘红,水东流发现自己要独自去面对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水东流边在客厅转,脑子同时也在高速地运转想问题,这个拍卖行为已经委托了官方,如带人去劫拍卖现场无异于与官方做对,江湖最忌这一点,那只能剩下一个办法了,拍卖,价高者得,这个时候是水家财富大有作为的时候。
水东流停了下来,大叫到,有福,上来。
来了,少爷,来了。一个又矮又胖的人喘着气跑了上来,他姓黄,叫黄有福,是水家的总管。
把家里的钱全部一股脑地给我拿出来。水东流等黄有福跑上来之后,言简意赅地对黄有福说。
少爷你要那么多钱干嘛?黄有福一听到这个消息眼都瞪大了,问水东流。
少废话,现在你是少爷还是我是少爷?水东流问。平时水东流对下人说话从来都是温言细语的,但是如果水东流急了起来,除了他父亲水敌国以外,其他什么人都是大声叫喝。
但是老爷那方面……黄有福情急之下抬出了镇山之宝水敌国。
水东流听到自己父亲的名字,气势顿时下了一大截,但还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这个以后我会向父亲他解释的,你赶快把能用的流动资金给我。
黄有福想了一下,还是听水东流的吩咐着手去准备钱财,因为在三个月前水敌国已经正式开始把水家的一切移交给水东流,现在开罪他,等于和自己日后的饭碗过不去。
水东流呆呆地望着窗外的一棵桃树的花,现在距离明天子时还有一天一夜,这段时间里可以做点什么?水东流突然想起叶飘红一句话,在与敌人斗计谋中输什么都好,惟一不能输的就是信心与时间。
水东流想起了叶飘红他们三个,好像突然间心里有了一股新的勇气。水东流在心里盘算了一下,估计从接到飞鸽带过去的信息到他们赶过来大概要五天的时间,如果这期间把拍卖日落弓这件事完美地解决掉的话,那等他们两个来时就可以无忧无虑地大喝一顿,将来把弓还给叶飘红上时得注意他脸上那种惊喜若狂的表情,肯定很好玩。
水东流笑了,他决定出门一趟,因为与其在客厅里转圈浪费时间,倒不如到外面的世界里干点实事。
这也是叶飘红对他说的话之一。
2
刑部里有个拍卖行,一般是拍卖一些罪犯家里值钱的东西,得到钱后就充入国库,所以拍卖行卖的都是一些珍玩比较值钱一类的东西,像这回拍卖武器,是头一回。
拍卖行隶属于刑部,由刑部副部长直接管理,水家有财,有财就必然会认识各方面的人,所以水东流在通报一声之后就被请进了客厅,与刑部副部长见面。
水家少爷大驾光临,不知何事?张镇边走了出来,对水东流作揖说道。张镇边,早年曾为国家镇守过边城而立下了大功,后来被皇上钦点为刑部的副部长,前途一片光明。
张部长,冒昧打扰了。水东流做了个揖回礼,然后直接切入主题,请问拍卖行拍卖日落弓这件事是否是由大人你经手的?
正是。张镇边笑笑,引水东流进客厅,分主客之位坐好。
那么部长可记得是谁来托付你卖的弓?水东流问。
一个很平常的人。张镇边说。
愿听其详。水东流举起手来做了个揖,说。
就是五天前,一个相貌很平常的人,敲了门,说是有样东西让官府拍卖,而且如果不是我亲自出来的话就不会告诉人他要拍卖什么。他整整等了一天,茶水不沾,我有点好奇,于是走了出去,他见到我便向我展示他手里东西。张镇边说。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是否为日落弓?水东流听到这里时已经急得站了起来,把身子向张镇边所坐的方向倾去,仿佛怕听不到张镇边的回答一般。
张镇边笑了笑,说,水少爷真是急朋友之所急,那把,呃,据他说,就是叶飘红所用的日落弓。
据他说?能否拿出来让我看看?水东流问。叶飘红的日落弓没有被多少人看过,因为叶飘红出手只是一瞬间,就连水东流他自己也没有细细地看过叶飘红的日落弓。因为武器就是江湖人的生命,若武器被对方所熟悉,那么你离死亡也就不远了,这就是水东流担心日落弓会外流的原因。
不好意思,法律规定要拍卖的东西不能在拍卖前拿出来示众,水少爷应该明白我的难做之处。张镇边笑了一下,喝了一口茶,对水东流说。
刑部怎么就断定了那把就是叶飘红的日落弓?如果不是,那不是误导大家了?而且,你怎么可以不经叶飘红同意就拍卖他的武器,如果他的武器是不小心被人盗走的,那以后想要回来,怎么办?水东流依旧没有坐下去,连珠炮似的向张镇边说。
我们部请过三个专家来鉴定,认为这确实是叶飘红的日落弓,而且,如果一个江湖人的武器被他人所得,那莫过于两种情况,一是他死掉了,二是他不配拥有那件武器,两者中我更希望是前者。张镇边也站了起来,望着水东流,颇有送客的意思。
水东流踏前了一步,低沉地说,你的意思是叶飘红已经不在人世了?在这种时刻,水东流出奇地冷静了下来,沉着地问张镇边。
他的武器明天将会被拍卖。张镇边望着水东流,沉默了一小会,说。虽然没有明说出来,但是已经暗地里显示了他认为叶飘红已经死掉了。
水东流沉默了一小会,再问,那个托你拍卖叶飘红的武器的人必定会留下联糸方式的,可否告诉我?
张镇边望着水东流,说,不好意思,部里也有规定,不能把委托人的任何资料给泄露出去。
水东流还是没有说话,望着张镇边的脸好一会,突然笑了笑,做了一个深深的揖之后,转身离去。水东流在张镇边怀疑叶飘红已死的那一瞬间的沉稳仿佛已经消失,又变得风风火火起来,快速而迫不及待地向外走去。
这小子,走得那么快,跟他家着火似的。张镇边望着水东流那快速消隐的身影,笑了笑,回到座位,托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喃喃自言道,叶飘红,摇摇头,又喝了一口茶,然后闭目养神。
一切都似乎很安详,只有外厅的两个童子在下棋,传来错落有致的落子声音。
水东流走出张镇边府上正不知如何下手时,突然发现了一只风筝,一只在对面大街上空缓缓升起的风筝。
水东流转头一看,在不远的一座楼上的窗户有一个亮点,闪了几下,然后就没有了消息,看来亮点是用铜镜反射太阳光,用以作来联络信息所用。
水东流细细地看了一下那座楼,是东面大街的喜乐客栈。水东流立马赶至东面大街喜乐客栈。
我想知道于前日入进贵客栈的所有人的名单。水东流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我们是不会泄露来客的资料的,不好意思。客栈老板望了水东流一下,说。
水东流没有说话,而是把一锭金元宝放在了桌子上,当人讲话没用时,金子讲的话往往有用得多。
客栈老板望着那锭金子,过了一阵子,以很快的速度藏了起来,然后把入住名单交给了他,然后自顾自地走开了。
水东流翻看了一下,这不是间大客栈,前天入住的总共才有五人,其中有三个已经在昨天离开,有一个在今天早晨就走了,只剩一个,名叫莫有为,住在三楼的十四间。
莫有为?水东流在脑海里细细地想了好一会,想不出有这号的人物,决定不再去想,而是径直向三楼走去。上到三楼后,水东流整个人突然变了,如一只蓄力待发,勇狠而又谨慎的猎豹,呼吸匀长而细,脚步放得很轻,几乎听不见声音,就这样慢慢地接进十四间,最后慢慢地贴在十四间的墙外,然后用手指轻轻地捅破窗纸,往里看。
屋里有一名男子,正在背对着水东流,而且正在写着点什么,看不出他的样貌年轻,但是从背后那欣长的身影来看,倒也像个练武之人。屋里那男子写了一会后,把信放在床褥底下,然后往窗外望了一下,轻轻地颤了一下,整了整衣襟,穿上鞋子,准备走出来。水东流一看屋中之人将要出来,不由大惊,吸气然后握紧栏杆纵身向楼下一跳,然后落地时用了落地无声的身法,无声息地落在了二楼,而此刻,水东流的头顶上传来了门被推开的声音。
好险。水东流抚摸了一下胸口,心里暗暗地说。
莫有为走下楼时,看见了水东流,望了两眼,没有注意,便再接着走了下楼,水东流看到莫有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后,不由急急地走上三楼,推开十四间的房门,到床褥底下,拿出那封信,信还没有封漆,所以水东流轻而易举地打开了。
上面只有短短的几句话,明夜三更,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而下面就是署名了,有为上。字体清秀而娟丽。
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什么意思?水东流望着纸上的字迹,不禁地迷惑了起来。这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正在传过来。
水东流惊讶过后放置好信件,推开窗,然后再掩好,右足一点,向另外一边的长街跃去。
明夜三更,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什么意思?水东流想。
风筝。又是风筝。水东流想,不由抬起头望向刚才风筝升起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一片苍穹,阳光刺得水东流睁不开眼睛。
3
翌日,水东流再去了一趟张镇边的府上,而张镇边的仆人则称张镇边正卧病在床,水东流明白张镇边已不能再给到自己什么信息时,叹了一口气,转身向东面大街走去。
同样很容易地,水东流上到了三楼十四间,在小心地捅破窗户纸往里看时,里面空无一人,水东流再等了等,还是不见人影,于是轻轻推开门向房内走去。房内的摆设和昨天几乎一样,从房内主人所带来的物品的放置可看出他的是仔细而认真的人。水东流径直走向床褥,向床褥下一摸,结果什么都没有,看来昨天被他发现的那封信已经寄了出去。
寄出去了。水东流细语到,再把房子检查一遍,没有可疑的地方,于是也便离去了。现在距离拍卖叶飘红的日落弓的时间已不足六个时辰,一切的线索似乎都断掉了,水东流叹了一口气,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地把水家流动的资金攒到一块,然后把叶飘红的日落弓竞标到手,不至于流失到外面。
在一日之内。水东流尽自己可能地跑了一间总镖局和两间分镖,由于大部分的钱都必须要由他的父亲水敌国的印章出示才能拿,所以水东流凭着他少爷的身份只能拿到当中流动的以备不时之需的三千七百两黄金,水东流把黄金都兑成了银票,放在怀里的时候,发现夕阳早已坠入西山,夜幕降临了。
拍卖子时进行,现在大概还有一个半时辰的空余时间。水东流回到水家,倒上一杯酒,慢慢地喝。有酒喝的时候,千万不要喝水。因为酒越喝越暖,水越喝越寒。在很久以前,叶飘红刚认识水东流请水东流喝酒的时候说的。那时他们都还很年轻,太年轻,那时叶飘红拿起自己的日落弓说,朋友在我的身边,弓在我的手上,我的理想就不会太远。
而如今,叶飘红的弓已经不在他的手上,此刻必定也没有朋友在他的身边,叶飘红,他,真的是死了?水东流想到这里,手微微地颤抖了一下,但是很快地稳定下来,慢慢地把手中的那一杯酒喝了下去。
真正的侠客要操持双手的稳定和干燥,双手不稳只有一种情况可以原谅,那就是双手不稳的是你的对手。这也是叶飘红对水东流说过的话。
水东流突然发现自己记得叶飘红说过很多很多的话,水东流的手握紧了酒杯,不管如何,一定要保住叶飘红的这把武器,不管叶飘红现在是生是死。
但是有一种人似乎永远也死不了的,那就是叶飘红那种人。水东流想到这里,脸上露出一丝丝的笑容,慢慢地把手中的酒喝了下去。
月下独酌,水东流才发现没有朋友相伴着喝的酒,也如水一般,越饮越寒。
子时前一个时辰,有一辆专车停在了水家的门口。
水东流整理一下自己的仪容和思绪之后便登车,然后才发现这辆宽敞得可以容下四个人并排坐的马车里只有他一个人在坐,他的面前有一个小桌子,上面放着一瓶酒,以及一盘下酒的小菜。
如果可以,我想请阁下蒙上眼睛。前面驾车的那个人把一条黑布递给水东流,杉杉有礼地说。
如果我拒绝,那会怎么样?水东流望着驾车的人,冷冷地望。
那我们也绝对不敢勉强您,不过惟有请阁下下车。驾车之人用丝毫不带感情的嗓音说,然后打开了车门。
水东流望着那个人片刻,然后接过了黑布,绑在了眼上。
感谢阁下的理解。驾车之人说。待水东流绑好了黑布后,于是便开始驾车前行,一开始车行得很稳,明显是走在官道上,行至后面便开始很颠簸,明显已经出了城奔向外郊了,再颠簸了一阵子,车停住了,而且水东流能听到外面有其他的马嘶声。
阁下,已经到了,您可以摘下遮眼布了。驾车之人对水东流说。
水东流摘下遮眼布,打开车门下车,是一间不太起眼的房子,外面也停着几辆马车,看来今天的拍卖有不少对手会前来。水东流望着房子里面,鼻里暗哼一声,他已经打定主意如果竞标不过来那也只有走抢这一条路的,水东流对自己的武功还是有信心的,他那一手掷暗器的手法满天花雨至少可以在天下前七。
水东流暗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这间房子的建设很奇怪,整座房子被截成两部分,前半部是一个大厅,后半部就被划分成数十个的小房间,房与房之间没有门相通,只有一扇窗,能看到前面的大厅,看来是为了让客人与客人之间不能相互见面,从而可以放心地出价竞标。
水东流进了一间小房,坐了下来,望向窗外的大厅,没有说话,静静地在等。片刻之后,一位相貌很平凡的人走了出来,向着各个房间鞠了一个躬,面带着谄媚的笑,说,今天的拍卖由我钱富贵来负责,小人只是受人所托,混口饭吃,日后任何关糸到这件武器的风风雨雨,一概与小人无关,也与小人的委托人无关,如果哪位大人有异议,那么您有十分钟的时间离开这间房子,我们的马夫会安全而快捷地送您回您的府上。
整个房子陷入沉默之中,十分钟过后,钱富贵面带笑容地说,好了,没有任何一位大人对此有异议,那就让我们开始今天的拍卖。今天所有的拍卖物只有一件,那就是,说到这里时钱富贵停了一下,水东流的心也提了起来,望着钱富贵的嘴。
就是日落弓。钱富贵停了片刻后,说道。
下面的小房间立即爆出一股小小的骚乱,而钱富贵站在上面,嘴角边扬着一丝丝得意的笑容,接着说,现在由我们的工作人员拿出弓来,让大家验验货。说完一挥手,出来两个小童,两人合力地捧着一张弓,依着顺序从一号窗走到最后一号窗,让客人们验证弓的真伪。
当两小童把弓捧到水东流所在的窗口时,水东流拿起日落弓,就着房内的灯光细细地看,果然就是叶飘红的日落弓,水东流突然间心里一酸,手里握着的弓几乎要落地了,两小童不失时机地从水东流手里接走日落弓,继续向下一个窗口走去。
水东流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叶飘红的弓真的已经流散到官府拍卖行的手上了,那么他的人现在又在何方?正当水东流怔怔地发呆时,钱富贵的话惊醒了他,钱富贵说,好了,各位已经验货完毕,对于此弓的真伪有任何怀疑的贵客们,现在您有十分钟的时间离开,我们的车夫会安全而快捷地送您回您的府上。
屋子再次陷入沉默,十分钟后,钱富贵面带笑容地说,大家都信得过小人的眼光,知道这幅弓假不了,好了,现在拍卖正式开始。
水东流在发呆中惊醒,猛地站了起来。
现在日落弓的拍卖底价是,五百两黄金。钱富贵说。
三千七百两。水东流直接出了他所能出的最高价。
听到水东流的出价,其他的房屋里出现了一阵小小的骚乱。
好的。十二房的客人出了三千七百两。若在我倒数十声以后都没有人出更高的价,这弓就归十二房的客人所有。钱富贵说。
十,九,八,钱富贵开始了倒数。
三千七百七十两。一个清脆宛如黄莺的声音说。
好的,十七房的客人出三千七百七十两。钱富贵说。
三千八百两。另外一个粗声粗气的男人说。
好,六号房的客人出三千八百两。钱富贵说。
三千八百八十两。那清脆动听的声音接着说,那声音显得很镇定,仿佛志在必得。
水东流此时已经无能为力了,他突然整个人地冷静了下来,仔细地听各个叫价的声音,以便日后找回叶飘红的日落弓。
四千两!那男人在钱富贵倒数到三的时候才猛的一喊,声音已然有些声尽力竭了。
四千一百两。那动听的女声继续不紧不慢地出价,单在气势上来说,六号房的人已经全然输给了十七号房的人了。
此时已经没有再和十七号房竞争的声音了,水东流把所有的精神放在了十七号房的客人的声音上,希望能认出是谁的嗓音,可惜毫无头绪。
三,二,一。好,现在由我宣布,这日落弓为十七号房的客人所得。现在请大家按照规定用黑布蒙上双眼,然后我们的车夫会带您安全而快捷地回到您的府上。钱富贵对着众人说,然后向十七号房走去,估计是交易之后的手续事宜。
水东流如今惟一能做的就是拖住时间,等十七号房的人走出来后看看她到底是何方神圣。水东流坐在椅子上,眼睛装作望着前方,但是真正的目的是眼角的余光扫向钱富贵。钱富贵此时已经满脸的笑容,看来已经确实收到了从十七号房客人的手上收来的钱,正在向十七号房的窗内之人鞠躬。
客官,您应该带上眼布,然后我送您回家。车夫对着水东流鞠了一个躬,说,语气很平淡,却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
水东流眼光继续向外张望,这时钱富贵已经向十七号房鞠了一个躬,并且离开,水东流知道十七号客人也将要离开,于是站了起来,拿起遮眼布,边推开门边给自己带上遮眼布,到自己眼睛被最后全部遮住的一瞬间,水东流看到十七号的门开了,走出一名男子,样貌非常地眼熟。
谁?这十七号房的那个男子是谁?那竞标时的女声音又是怎么回事?水东流坐在车上想,因为只是很模糊地瞥了一眼,没有看清十七号客人的真正样貌,水东流只是觉得这个人以前见过他,但是却想不起来。
车行至半路,水东流突然坐直了身体,不禁地喊了一声,哦!因为他终于想起来推开十七号房门走出来的那个人是谁了,是昨天他去监视的莫有为。
莫有为?那竞标时的女声音又是怎么一回事,而且信上所说的话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水东流苦苦在想,入夜三更,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突然水东流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一般,恍然大悟,明白了一切。
水东流坐直了身子,嘴角边扬起微笑,这件事直至发生到这里,他是头一回感觉到他已经操纵了整个局面。
车渐行,明月夜,短松冈。
4
车行至水府,马车嘎然而止,水东流从车上下来,然后回到自己的府第。
少爷您回来啦?黄有福见水东流回来了,赶快迎上去说。
有福叔,现在几点了?水东流问黄有福。
二更左右了。黄有福回答。
好的,有福叔你回去休息吧,我也要休息了。水东流说,然后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黄有福有点受宠若惊的样子,点点头,也回去休息了。
水东流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好,给自己倒上一杯酒,让心境平和下来之后开始整理自己的头绪。日落弓被十七号房的人买走,而十七号房里的人是莫有为,按照官方的规矩一间房只能进一个人,那么那清脆动听的声音也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属于莫有为的,脸型服饰可以变,声音却难以改变,因而可以得出结论,莫有为本身就是一名女子,她化妆为男子来竞标日落弓,掩人耳目。
水东流喝掉一杯酒,似乎对自己的推理很满意,再倒上一杯酒,继续整理头绪,入夜三更,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那封信上的字娟丽清秀,更加证明了莫有为是女子所扮,本来想不明白上面的意思,现在知道莫有为是女子,一切就似乎恍然开朗。这是一个暗语,是接头时的暗语,小轩窗是地点,而莫有为梳妆为她这一方的暗语,另一方就要赶来与她相顾无言,最后泪流满面,这妙就妙在三更之夜,一名女子倚窗梳妆,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借用苏大学士的诗词做暗语,不知者仅以为在互通诗文,妙,确实妙。
水东流一口气把酒喝完,放在桌子上,到目前为止,他对自己所有的推理都非常地满意,那就是说,在三更之时,莫有为会把日落弓正式移交给风筝。水东流站了起来,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为了不打草惊蛇,他没有骑马,而是徒步向喜乐客栈奔去。
为了方便,水东流已经在喜乐客栈的四层也租了一个房间,离莫有为的房子不远。三更之时,客栈内的人都已经入睡,水东流潜至莫有为的房门前,同样用手轻轻地捅开窗户纸,往里面看,果然不出水东流所料,莫有为正倚在靠外的一个小窗子上,对着明镜在梳妆。
三更的锣声响起,片刻之后,一个满身黑衣的人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窗边,而莫有为一点都不惊讶,只是这样平静地望着黑衣人,沉默了很久,黑衣人给了她一张纸条,上面写的是什么水东流看不清,但估计是惟有泪千行这五个字,然后莫有为无声地笑了笑,走到床边,翻开床褥,拿出了日落弓,交给了黑衣男子。黑衣男子接过日落弓,就着月光在细细地看,仿佛在鉴定真伪。
水东流赶快赶至自己的房间,推开自己的窗,轻身地落到下一层楼,借着月光望过去,那名男子还在细细地观看日落弓,看来到最后是确实这是真的日落弓后,脱去身上所穿的黑衣,把弓背在身后,如同一个普通侠客后,几个跳跃,跃下街后,慢慢地向北走去。
水东流闭着呼吸,悄声地潜下去,偷偷地跟在那名男子的身后。看来那名男子没有发现水东流,水东流的跟踪之法是向雨深秋所学的,当然是名师出高徒。最后那名男子走至一间药材店,对着门口的看夜人说了几句话后,就进去了,折了几个弯,就没有了踪影。
水东流深呼了一口气,伸手入怀中,握紧了自己的成名暗器星如雨,看来接下去就得是一番苦斗了。这时,突然一只稳定而坚定的手紧紧地扣住了水东流握着暗器的手,一阵熟悉的花香味淡淡地飘了过来,水东流望着紧扣着自己手腕的手,笑了,调过头去,果然,看到的是花无语的脸。
立即跟我走,有情况。花无语凑到水东流耳边低声地说。
但是日落弓的事。水东流有点急了,指着药材店说。
我知道,那等会再说,现在有更紧急的情况。花无语低声地说。
水东流望着花无语,沉默片刻,然后跟着花无语离开了药材店,因为他知道花无语平常是不轻易开口说话的,只要一说话,必有他的道理。
三年不鸣,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是叶飘红对花无语的评价。
水东流跟着花无语往前疾奔,夜晚的街道宁静而无人。
我们去哪?水东流望着在前面带路的花无语的背影,问。
我们找一辆马车。花无语说。
马车?什么样的马车?水东流问。
花无语却没有再说话,只是在前面带路,水东流深知花无语的脾性,未到时机的话他一句也不会说出口,于是惟有继续紧跟着花无语。
转过三个街角,花无语在街角站定了,俯在身去,把耳朵贴在地面上细细地听,听了好一会,然后站起来,说,快来了,我们等。
水东流站着等,果然有辆马车疾驰而来,到了他们两人的面前,嘎然而止。
上车。花无语推了水东流背后一下,然后自己上了车。
我给你飞鸽传书,我算过,起码得五天你才能到达,为什么你会这么快到达,现在才第二天。水东流上了车,压抑不住心中的疑问,急急地问花无语。
很简单,是因为前面那个人通知我来的。花无语笑笑,然后指着坐在马车前排的那个人。
水东流顺着花无语所指的方向望过去,呆住了,因为坐在前排的一个人正在向着他微笑,那人正是雨深秋。
你们怎么来了?水东流愣了愣后,问雨深秋。
是叶飘红叫我们赶过来的。雨深秋笑了笑,说。
叶飘红?水东流这回更摸不到头脑了,愣了愣后再问,叶飘红一早就知道他的武器被人盗走拿来拍卖啦?
此话甚长,现在眼前有一件事更急。雨深秋做了个让车夫继续向前开车的手势,然后压低声音对水东流说。
飘红的日落弓已经被风筝所得了,我们再不快点就拿不回来了。水东流也压低了声音,但是由于心中着急,声调还是挺高的。
飘红的弓迟早有一天会拿得回来的。雨深秋望着水东流,淡淡地说,语气中有种让人不得不镇定的冷静。
那什么事是眼下当急的?水东流问。
钱富贵在回官府的路途上死掉了。雨深秋说。
钱富贵?水东流问,这个名字很熟,但是一时间想不起来。
负责拍卖日落弓的官方官员。雨深秋压低声音说。
水东流望着雨深秋的双眼,仿佛明白了众多纷扰后面的真像,又仿佛更加迷惑起来。此时花无语一如平日在闭目养神,车窗外纷乱的世界似乎丝毫与他没有关糸。
水东流坐在马车上,望着雨深秋,看来雨深秋已经没有继续解释的欲望,转为闭目养神,他也惟有无聊地望向窗外,但是大脑却在不断地高速运转。雨深秋和花无语怎么会提前到达?叶飘红通知雨深秋和花无语前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为不么不也通知自己?莫有为是否真的是隶属于风筝,那神秘的黑衣人最后出现的那间药材店与风筝有什么关糸?钱富贵被谁所杀,为的又是什么?正在雨深秋头疼而没有头绪的时候,他发现前面有个黑点正向着自己的马车靠近,隐约是另外一辆向着他们这个方向奔过来的马车。
在水东流注意到时,雨深秋和花无语像野兽在熟睡时被惊醒一般警惕地睁开双眼,望向窗外那辆向他们奔过来的马车。
是张镇边的马车。雨深秋望着前面好一会儿,然后转过头来说。
张镇边吗?花无语似乎自言自语地问了一句,然后没有再说话,但是也没有闭目养神,而是继续望向窗外,双眸亮如星辰。
张镇边?张镇边也搅进这件事了?雨深秋望着正在前来的马车,他觉得事越来越乱,头也越来越疼了。
张部长怎么来了?在张镇边的马车停在了水东流他们所坐的马车旁边之时,雨深秋问张镇边。
雨兄,钱富贵出事了,你听说了吗?张镇边对雨深秋说,说话时微微地有点喘气,似乎有点激动过度的样子似的。
知道。部长也是为了这件事来的吗?雨深秋问。
对。张镇边回答。
方向不对吧?沉默的花无语突然问了张镇边一句。
我是赶来通知你们的。张镇边望了花无语一眼,说。
现场保护得如何?雨深秋问。
我已经找了刑部的兵围成一圈,不让民众进去破坏任何线索的了。张镇边回答。
谢谢你,张部长。雨深秋望着张镇边好一会,说。
不用,都是你我的工作的分内之事,一起过去吧,雨兄。张镇边说。
嗯。雨深秋点点头,然后把头伸出车窗之内。两辆车同时地向着钱富贵被杀的地方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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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长街,夜已深,但是长街的这一端却丝毫不宁静。
在钱富贵的尸体旁守着一圈的刑部士兵,而外面更围起了一大堆在看热闹看死人的群众。在刑部兵围起的那个圈里面,雨深秋正蹲下身子细细地看着钱富贵的尸体。
雨兄,看出什么来了吗?张镇边问雨深秋。
雨深秋的眉头紧锁,望着钱富贵的尸体,好一会儿,才慢慢地站了起来,说,钱富贵的武功我深知,可以进入天下前百,但是这里却没有什么打斗的痕迹,而且钱富贵脸上没有丝毫对死亡恐惧的表情,显然是在还没有回过神的刹那间就被对方所杀。并且对方明显很熟悉人体的构造,一拳致命,丝毫力度也不加。
在瞬间可以让钱富贵毙命,那么对方必然是绝顶的高手。水东流看着钱富贵的尸体脸上安详的表情,说。
或者是,也或者不是。花无语望着钱富贵的尸体,淡淡地说。
此话怎讲?张镇边问花无语。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花无语淡淡地说。
张镇边没有再说话,眉头紧锁。
水东流望着依然蹲在那里细细地看钱富贵尸体的雨深秋和花无语,不由地急了起来,走到雨深秋的身边,蹲了下来,小声地和雨深秋说,飘红的弓,再不快点行动,我怕会有危险。
雨深秋转过头来望着水东流,点了点头,说,是时候让你知道一切了。说完后站了起来,转头对张镇边说,这件事我会派我的人来调查一切,现在请您跟我们去一个地方走一趟。
去干嘛?张镇边问。
喝酒。雨深秋说,说完后突然笑了起来。
喝酒,嗯,喝酒,好的。张镇边回答,然后也笑了起来。
水东流比谁都急,抢先进入了马车,然后雨深秋他们三个鱼贯地进入马车,雨深秋对马夫说,回我所住的客栈。
马夫提缰策马,向北奔去。
夜半,灯黄如豆。
水东流他们四人在围着桌子喝酒,每个人都不说话,似乎都在沉思着事情。水东流把心中的疑问反复想了十几回,最终想不出,刚想发问,就被雨深秋的一个手势制止了。
我在整理着如何把这件事糸统而清楚地告诉你。雨深秋对水东流说,顿了顿后继续说,飘红的日落弓被拍卖,那把弓是真的日落弓,但是拍卖却是假的拍卖,因为飘红早就和刑部的张部长,也就是坐你右手边的张镇边张部长联糸好了,让刑部负责拍卖他的日落弓,官方出面,可信度就会很高,就可以引出我们的敌人。
我们的敌人,风筝?水东流问。
对。飘红说要战胜风筝,必须要化被动为主动,所以飘红组建了一个组织,在第一时间通知了我,然后让我南下分别通知无语和你,并且把日落弓交给了我,让我与张部长联糸好拍卖日落弓引风筝出来。
什么?飘红组建了一个组织,什么名字?水东流握紧了左手的拳头,右手将杯中酒举至嘴边一饮而尽,兴奋地问雨深秋。
我们现在对于风筝处于什么状况?雨深秋问。
劣势,黑暗期。水东流说。
那么黎明,也就是光明来临前最暗的那时期叫什么名字?雨深秋再问。
水东流给自己倒了杯酒,慢慢地喝了下去,慢慢地说出两个字,破晓!
对。你我现在都已经是破晓里面的人。沉默了很久的花无语突然说话了,举起杯来,向他们敬酒。
水东流,雨深秋,张镇边都举起了酒杯,水东流望了张镇边一下,雨深秋朝着水东流点了点头,水东流笑笑,然后四人一饮而尽手中的酒。
等等,深秋,是你拿的日落弓托张部长进行的拍卖,那么就是说你一早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并且早就在我知道拍卖这件事之前赶到了这里?水东流问雨深秋。
对。雨深秋点头。
那为什么不把这计划通知我?害我在那瞎担心?水东流问。
因为要瞒着你,这样风筝才会真的相信是飘红的弓被不知名的人夺走并进行拍卖,你是我们埋下的奇兵,所以我们一定要在一开始就瞒着你。
我就是一个引子,为的就是增加整件事的真实感而后把风筝的人引出来?水东流问。
对。破晓刚成立,而一个组织刚成立首先要干的事就是立威,所以飘红选择了端掉风筝一个窝点的做法,这样既可以扬威又可以伤及我们的敌人,一举两得。雨深秋说。
那钱富贵的死又说明了什么?水东流问。
说明我们的计谋可能已经被风筝看穿了,所以我在知道钱富贵的死后第一件事就是让无语第一时间过去通知你,别让你进到药材铺。雨深秋说。
照你的说法是那药材铺只是一个幌子,风筝在这个城市真正的据点并不在刚才那个药材铺里?水东流问。
不,我认为那药材铺是他们真正的据点。因为他们知道手上的那把是千真万确的日落弓,而在这座城市里没有比据点更加安全可以放置这把弓的地方了,因为这种弓他们丢不起,他们也不敢去冒险。花无语淡淡地回答了水东流的问题。
本来这件事是我在背后和张部长策划的,所有送你们来的车夫都是我们自己人,所有的车夫都已经记好了每个客人来自的地方,所以当十七号那个客人买下了日落弓时,我们已经知道他就住在东面大街喜乐客栈四楼。而我们的人马已经早先一步埋伏好在喜乐客栈那里,但是我们的人马却突然都神秘地失踪了,据车夫所报,直至他看着十七号房客人进去客栈,我们的人马都没有出现。正当此时,本应负责押送钱回刑部然后过来和我接头的钱富贵却突然暴毙在了街头,所以我觉得,可能我们的计划已经被风筝嗅到了味道,他们会在据点里埋下重兵,打掉我们的一切进攻。雨深秋说。
也就是说刚才如果无语晚到一步,我就会冲进风筝的据点里,享受他们百来人的招呼?水东流笑笑地问,但是脸上却有细碎的汗珠,当时确实生死只糸于一丝。
还好我赶到了。花无语笑笑。
水东流笑笑,然后再转过头来问雨深秋,说,日落弓的丢失本来不在计划之内的,对吧?
对。雨深秋点点头。
所以我有个想法。水东流说。
说。雨深秋说。
到了现在我们还没有去洗劫药材铺,风筝必然也知道我们知道了他们埋下重兵的计划,所以料定我们必然今晚不会前往,所以今天晚上是我们最好的时机。水东流说。
你是说趁这个时刻去强攻药材铺?雨深秋问。
兵行险着,剑走偏锋。花无语点点头,说,我赞成。
雨深秋也沉思了很久,最终也点了点头,说,我也赞成。
水东流笑了,转过身来对张镇边说,张部长,这次行动危险异常,你就不用参加了。
张镇边笑了笑,问,我是不是破晓里面的人?
是。水东流回答。
那么我就得去参加。张镇边淡淡地回答。
拿了日落弓,雨深秋突然插话进来,说,三天后,今晚我们拿到日落弓三天后,飘红会联糸我们去总部见面,那时破晓现阶段所有的成员都会来,商讨一下以后发展的事情,随便把日落弓还给飘红当作见面礼。
三天后我们会去破晓总部集合开会?张镇边问雨深秋。
对,三天后,创会至今所有的成员。雨深秋回答。
总部设在哪里?张镇边问。
这个飘红还没有通知我,我们约好是三天后再联糸。雨深秋说。
哦。张镇边应了一声,就没有再说话。
准备好了吗?现在夜深人静,正是去拿回日落弓的好时机。水东流推开门,对他们说,并率先走了出去。
这小子,永远是最急走得最快的那一个。雨深秋笑笑,和花无语,张镇边一起走了出去。
走吧。水东流站在大门口,等雨深秋他们三人出来后,说。
等等,我交待一点东西。雨深秋说,然后转身走进房子,片刻后出来,拍了拍张镇边的肩膀,说,去吧。
他们四人一起走出大门,然后一起消隐在夜色之中。
6
药材铺门前,悬挂着两个灯笼,在发着暗淡的光。
有没有这房子的结构建造图?水东流压低声音问雨深秋。
有。雨深秋笑笑,然后从怀中拿出一张图纸,平铺在地面上。
怎么得到的?水东流望着铺在地上的图纸,惊喜地问道。
只要是在这座城市里建设的房子,在城建部就会有它的构造图纸。刚才花无语告诉我是这间药材铺的所在,就是我们去看钱富贵的尸体时,我就已经派出人去把这份图纸拿了过来。雨深秋笑笑。
花无语没有说话,一直在认真地看着药材铺的平面图,许久之后,淡淡地说,这里总共有大厅一个,药房两个,后花园一个,而日落弓会放在哪里?
没人说话,因为没人说得上话。日落弓确实可以藏在这间房子里的任何一个角落,可以放在最显眼的地方,也可以放在最不显眼的地方,没人知道。
或者还有一种最坏的情况,日落弓已经被他们运了出去。水东流望着药材铺里面,里面没有任何灯光,没有任何声音,有时候,没有任何声音就是最可怕的声音。
运出去倒不会。因为这就是从官方那边买过来的,还有手续要办,明天还有官员和专家去验货,确定为日落弓无疑,并且收了最后一笔的拍卖款,日落弓才属于他们。如果在这之前他们把日落弓转出去,那么就会惹上官方,而这是江湖大忌,风筝不会这么傻的。雨深秋说。
我有个办法。花无语说。
什么办法?水东流问。
我们不知道,里面有人会知道。花无语说。
他们要是不肯说的?水东流问。
刀子会让他们说实话。花无语笑了笑。
这办法不错,有谁反对?雨深秋问。
水东流,花无语,张镇边相互望了望,点了点头。
那好,我们就赌把运气,去大厅。雨深秋说,然后深吸一口气,纵身跃过围墙,其他三个人跟着雨深秋一起跃过围墙,进入药材铺中去。
一路上没有任何的阻挡,雨深秋他们四人很顺利地来到了大厅,当中一个人正在大厅的一个桌子上在算数,算盘敲得很响,微弱的灯光看不清他的面容,只看到到他的两鬓已经染上了白霜。
水东流第一时间潜了过去,把一把刀放在了那人的咽喉上,那人仿佛才发现进来了人,微微地惊颤了一下,然后很镇定地把算盘放下,小心翼翼地问,请问有什么贵干?
日落弓在哪?水东流问。
弓?那人问。
对,日落弓。水东流说。
我们这里是卖药的,最珍贵的药我们都有,但是弓就真的没有。那人说。
水东流没有说话,只是把刀收紧了一点,已经把那人的脖子划了一道浅浅的伤痕,细碎的血珠正沿着伤痕慢慢地渗出来。
等等,我想起来了,是不是一把弓,叶飘红所用的日落弓?那人说。
水东流笑了笑,说,对,那把弓在哪里?
就在上面。那人用手指着屋顶说,顿时屋檐上亮起十几盏灯,而数十弓正居高临下地对着他们,而日落弓正悬挂在屋顶的正中央,用一根小绳紧糸在主梁之上。
看来我们还是中埋伏了。水东流看着在四边屋檐对着自己的弓,苦笑地说。
箭要是下来,你我都得死。雨深秋望着那个人说。
那人望着头望了雨深秋一眼,然后低下头,淡淡地说了句,生亦何欢,死变何苦?我只希望在我死之前把这盘数给算好了,不要麻烦后来人。说完之后继续敲打着算盘。
屋内万簌无声,只有敲算盘的声音在清脆地响动,震动着每一个人的神经,而正对着水东流他们的弓上的箭仿佛已经越绷越紧,将要离弦而出。
药材铺内私藏武器,不知是什么样的罪名?雨深秋问。当今皇帝说练武之人性情冲动亦伤人,所以在很久前就已经下了一条禁令,除了武馆以及国家军事机构,其他地方以及各人不能私带或者私藏武器,否则一率重罚,情况严重者甚至会被叛为叛国罪。
那人突然停止了敲打键盘,抬起头来,望着雨深秋,没有说话。
雨深秋也望着他,淡淡地说,刚才我来时已经吩咐了六扇门里的兄弟,我半个时辰后还不回去,就可以带上人来这里查案子,保准可以一条线地摸上去,一路抓的都是大鱼。
刚才出门时你说要吩咐点事就是这件事?张镇边问。
对。雨深秋说。
那你不得不让我们走了,惹上官府的后果你自己清楚。张镇边转过头来,望着那人,淡淡地说。
那人望着雨深秋,眼中闪过一线机,但是转眼即逝。
我没有见过你们四个,你们现在想走,还来得及,但是,那人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抬头望了一下挂在糸在主梁上的日落弓,接着说,别再让我看到你们进来。
好,东流,我们走。雨深秋对水东流使了一下眼色,然后自己和花无语,张镇边开始面对着大厅然后身子慢慢地倒退到门口的方向。水东流也放开了横在那人脖子上的刀,慢慢地以和雨深秋相反的方向退,一直退到后花园的墙上。
走,东流。雨深秋此时也已经退到了门口,已经摆脱了客厅内弓箭的射程范围。水东流爬上墙,在即将跳落下地时,然后将早就暗藏在手中的六颗独门暗器星如雨掷了出去,六颗暗器一颗在上方,另外五颗在下方,最上方那颗打断了糸在主梁上的绳子,其余五颗打在了日落弓的弓背上,日落弓借着五颗星如雨的飞势向外滑行,与此同时雨深秋扬起他一直藏在腰间的长鞭,甩过来刚才缠在了日落弓上,用力一扯,日落弓落至手中,然后雨深秋和水东流同时翻墙落地向外潜去,到厅中之人反应过来之时,水东流他们已经走得无影无踪了。
小半时辰后,雨深秋,花无语,张镇边在客栈内坐立不安,因为他们已经到达客栈一小会了,但是还没有看到反方向走的水东流。
正当花无语准备去外面找他时,水东流回来了,手里提着酒。
哪去了?雨深秋问水东流。
买酒庆祝去了。水东流说,然后扬一扬手中的酒。
你这小子。雨深秋笑了笑,然后大家都很奇怪地陷入了沉默。
好险,刚才。花无语沉默了很久后,说。
大家一起呼了一口气,此时大家才发现自己的背后已经全湿了。
只有张部长一人最为镇定,一滴冷汗都没有出。雨深秋摸着张镇边的背后,说。
哪有,只是跟着你们,感觉一定不会出事。张镇边躲开雨深秋的手,笑着说。
为什么?花无语问张镇边。
因为你们都是破晓里面,除了叶飘红,最为出色的人。张镇边说。
好,日落弓已经拿了回来,先喝酒庆祝。水东流把酒瓶子放在桌子,然后放下四个杯子,依次地倒酒。
我觉得我们应该换间客栈。这样安全很多,以防风筝知道我们行踪。花无语拿起日落弓在月光下细细地看,然后朝着雨深秋点了点头。
那还是应该先喝杯酒。水东流说,这时酒已经倒好了,散发着淡淡的酒香。
那时你临出门真的吩咐了人半个时辰后来药材铺检查?张镇边举起酒杯,问雨深秋。
半夜三更,哪里集齐得了人。我是用疑兵计,要真的是有把握,那也就不用出的一身冷汗了。雨深秋说。
哦,那你吩咐的是什么?张镇边问。
我叫人留意有没有飞鸽过来,因为这三天内飘红会给我留信息,通知我总部的地点,然后让我们去那里集合开会。雨深秋说。
去总部集合开会,我很期待。张镇边说。
我们也是。水东流举起酒杯,说。
雨深秋和花无语对望,笑了笑,也举起了酒杯。
四人一饮而尽。
水东流突然发现,有朋友相伴的酒确实好喝,如一股热流下肚一般,越饮越暖。
7
第三天,清晨,站在五楼辽望台的水东流发现了一只信鸽,并且向着他们这座楼的方向飞过来,直至停稳,信鸽脚上有着一个铜环,是叶飘红的标志。
飘红的信息来了!水东流抽出夹在信鸽脚上的铜环的纸条,边跑边嚷,雨深秋,花无语,张镇边也闻声走了出来。
飘红说了什么?张镇边第一个走上去,问水东流。
我还没有看。水东流说,然后把纸条交给了雨深秋。
雨深秋把纸条打开,看了一下,然后笑了一下。
什么情况?张镇边问。
你我应该一早就想到的,总部的位置。雨深秋笑。
哪?水东流的好奇心被吊了起来,紧追着问,花无语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也望着雨深秋,期待着答案。
雨深秋笑笑地望着他们,过了片刻之后,才说,总部就在无语花庄,五天后举行第一次会议。
水东流他们先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出来。确实,没有比无语花庄更好的作为总部的地方,那里是花无语的住所,绝对安全,第二就是那里处座偏僻,无人知道,那里作为总部,的确安全。
五天之后要到是吗?张镇边问。
嗯,你们现在可以各自准备自己的东西了,今天下午我们就出发,虽然有五天,但是时间还是挺紧的。雨深秋说,然后转身出了门。
深秋你去哪?水东流看到雨深秋转身出了门,不由问到。
去办点小事。雨深秋说。
张镇边等雨深秋走出门口一会之后,站起来说,我要去买点旅途上所必备的东西,你们有什么东西要我帮你们捎过去的?
没有。花无语不紧不慢地说。
那我自己出去了。张镇边说,然后也转身出了门。
水东流望着张镇边的背影,转过头来,望了一下花无语,笑了笑,闭目养神了。
第四天的下午,夕阳西坠,雨深秋他们终于赶到了无语花庄的门口。
叶飘红站在门口,望着他们在笑,脸上的笑容比起夕阳更让人觉得温暖。
想出这个锼主意,让我瞎担心。水东流打了叶飘红一拳,然后把日落弓交还给他。
叶飘红拿起日落弓,细细地看,然后笑了笑,放在怀中。日落弓是欧阳不斩大师最后打造的一把武器,设计十分的精巧,可以折叠,因而偌大一个弓可以叠起放至怀中。
我们来早了一点吧?雨深秋边拍身上的灰尘边问叶飘红。
看什么情况吧。如果是来开会,那么你们确实来早了一点,作为我的朋友,你们来得太迟了一点。叶飘红笑。
雨深秋笑。
走,喝酒去,今天晚上不醉无归!叶飘红说。
走,难道我还怕你?水东流大吼,然后大笑。
夕阳底下,一切都仿佛那么的完美。
第五天的清晨,人开始陆陆续续地来了不少,其中包括不少成名的人。
这里就是破晓全部的人?张镇边望着人群,问。
第一期成员,大概也只有这个数量左右,而且都是精英,他们以后会是破晓的骨干。叶飘红说。
好了,大家都来齐了,这是我叶飘红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和运气,感谢大家如此的支持我,支持破晓。叶飘红等人来齐后拍了拍掌,说。
掌声。
好了,长话矮说,今天是破晓组织正式成立的日子,我们将于今天在这里商讨以后发展的模式。总部暂定设在无语花庄,就有这一条是暂定的,其他的都要等待大家的商量,例如整个组织分几个部,哪几些人分别做部长之类的。现在有想法的人可以站起来说话。叶飘红对着台下的群雄说。
不用说了。张镇边大声地对着叶飘红说,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站在了门口外面。
张部长这是什么意思?叶飘红问。
你构思得再好也没有用。张镇边冷冷地笑,然后接着说,因为你的破晓组织注定要在今天就灭亡。说完后拍拍手,片刻之后,冲进了一大群人,把门口堵死,然后开始堆木柴,浇火水,准备开始点火。
或者你会很不服气,但是没有办法,和风筝对抗的下场也只有如此而已。说完后点起火折,准备扔到木柴堆里时,突然一支暗镖打了过来,把火折上的火打灭,而且方向是从身后而来的,张镇边打了个冷颤,向后一望,不知何时他和他的部下已经被另外一群人所包围,登时他们成了被包围之势。
或者你会很不服气,但是没有办法,和破晓对抗的下场也只有如此而已。叶飘红望着张镇边,淡淡地说。群雄们大声地喝彩,声音动天,惊起了数只正在休息的小鸟。
你一早就埋下了伏兵?张镇边问。
是的。叶飘红点点头。
你一开始就知道我是风筝里面的人?张镇边继续问。
不是。叶飘红摇摇头。
张镇边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叶飘红。
一开始我确实不知道你是风筝里面的人,否则就不会和你合作这个计划。本来我的打算是通过你和深秋在官府里担任官职可以方便用拍卖为名来拍卖我的日落弓,然后引风筝出来,从而发现他们的窝点,然后打掉他们。叶飘红说。
你们甚至在一开始就瞒着水东流。张镇边说。
叶飘红点点头。
你又是怎么发现我的?张镇边问。
一开始是怀疑,后来就是证实。雨深秋回答张镇边的问题。
张镇边缓缓地转过头来望着雨深秋。
我们的目的是要引风筝上当,所以我们才瞒着水东流。但是后来水东流告诉我,风筝不仅仅像是在上当,而且仿佛在布一个局。雨深秋说。
第一,当我无从下手时恰好就发现了风筝组织用以联络的风筝,从而让我发现了莫有为,这让我觉得太过于凑巧,一般过于凑巧的事都是圈套。第二,莫有为写了一封信,上面写着“明夜三更,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这应该是联络的暗号,她居然没有把信封烙好,而且随便一塞在床褥子下就赶出门,这么对待一封如此重要的信,让我也感到怀疑。最后,那个前来接头的人得到了日落弓,居然没有把它折叠起来放在怀中,而是整张地背在背后招摇过市,这让我感觉很假,仿佛怕追踪他的人看不见似的。 所以,我有理由相信风筝在给我设圈套,在一开始我还想不明白为什么要给我下套,直到雨深秋他们来了我才明白。水东流对张镇边说。
你本来早就死掉的了。如果花无语没有赶过来阻止你进去药材铺的话。张镇边淡淡地对水东流说。
你失败在于你的太急和你的吝啬,钱富贵的死让我觉察出有异,然后就让花无语去阻止了水东流。风筝出了四千一百两黄金来购得叶飘红的日落弓,但明显这么大的一笔开支你们风筝并不愿付出,所以你击杀了负责押钱回去的钱富贵。钱富贵的武功我清楚,敌人多么强大都好,都不致于没有来得及反抗就死,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来不及变就死,所以钱富贵这样毫无反抗地被人一击致命只有一种可能。雨深秋说。
什么可能?张镇边问。
那个可能就是杀钱富贵的那个人是钱富贵很熟的人,熟到和他一起来参加这个引风筝出来的计划的人,知道这个计划的只有你,我,无语,飘红,和钱富贵他自己。你肯定是在他最不经意和防范时出的手。并且那时你从钱富贵出事的那个方向来,遇到了我们,说是给我们通报,其实我怀疑是从那里逃离过来的,综合上面两个因素,让我怀疑钱富贵是你下的杀手,后来我验尸钱富贵身上的银票果然被洗劫一空,并没有多少人知道银票是由钱富贵押送回去的,而张部长你却恰巧是其中之一。雨深秋说。
张镇边冷笑。
那时我也只是怀疑,并不敢确定。如果你真的是风筝的人,那么就会将计就计,杀掉我们。所以我决定试你一下,我先通知了飘红,然后向你谎称五天后破晓的人会在总部开会,以你好大喜功的性格,必定会想知道总部的地点将我们一网打尽,所以必定不会那么早就把我们杀了,即使我们去闯埋伏,也不会把我们给杀了,所以我决定赌一把。雨深秋说。
拿你们的命来赌?如果我不是风筝的人,那么你们不就死定了?张镇边问。
人在江湖,生死由天。我问过了无语和东流,他们都同意了,所以我们决定去赌一把,另外一个最为重要的原因是我们要去拿回日落弓,否则我终生内疚,因为张镇边你是我推荐给飘红的,说是可信的人。果然,药材铺里设好了埋伏,而且,我撒了一个谎,风筝也就顺着我这个谎让我们看起来是很惊险地离开了,那时我们每个人都生死未卜,出了一身的冷汗,惟有你,一滴汗也不出,非常地镇定,镇定得超乎常理,所以,这再次让我相信了你是内鬼。雨深秋说。
张镇边望着雨深秋,双手缓缓地伸向了自己的佩刀。
我再次给飘红送信息,飘红也决定试验一下,因为破晓里不允许有你这种人,于是我们就真的临时决定在五天后举行会议,并且把总部选在了无语花庄,因为我知道你们风筝一定找得到这里。把信息告诉你之后我出去办点事,就是派人去监视药材铺的动静,果然,在我出门后不久你也出了门,然后药材铺的人就开始往无语花庄的方向起程,直到那时,我真的是心死,认定你为叛徒。
然后呢?张镇边问。
然后就是我们先于你而埋下兵,引你们入局。叶飘红代替雨深秋回答了他的问题,然后笑笑,虽然这次没有按照我的计划来进行,半路出了岔子,但是还是收到了同样的效果。
张镇边笑笑,然后再次点燃手上的火折,点燃了堆在门口的木柴,大吼一声,没有人赢得过风筝!说完后自刎而死,他的部下也随他自刎而尽。
大家从屋子下面的秘道逃离,迅速离开。叶飘红对着群雄喊,大家也井然有序地从秘道中离开,没有死伤任何一人,只是熊熊的大火将无语花庄焚空,什么也都不留。
大火停时已经是第二天的破晓之时,群雄们已经散去,只剩下叶飘红他们四人。
虽然只有微弱的光线,但是还是可以看得到无语花庄的颓败之势,只剩一遍焦土,什么都不留。
无语,真对不起,这里是你多年的心血,却因为我们…..叶飘红望着无语花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花无语望着无语花庄,沉默了很久,然后拍了拍叶飘红的肩,笑了笑,一字一句地说,花儿易再开,朋友难复来,值了。
叶飘红也笑了,转身抱住了花无语。
花儿易再开,朋友难复来,这一句,当浮三大白!水东流笑。
喝酒去!雨深秋也笑。
叶飘红他们四人肩并着肩站在无语花庄前,站在黎明之前的时刻,站在破晓之时的沉静当中。
黎明之前,正当破晓,梦想就不会离他们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