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梅沙任我爱

发布: 2006-4-12 20:24 | 作者: Rocket | 来源: 天山云海综合信息港

  那个夏天朋友贼忙,他大把大把地捞银子,像个疯子。我东奔西走,找不到事做,特无聊,也像个疯子。


  突然有一天,朋友赚钱赚腻歪了,要带我去大鹏湾冲浪。


  一、        大梅沙,我的初夜


  我们的目的地是小梅沙。


  去小梅沙有几个小时的车程,虽然同在一座城市,滨海,站在莲花山上就能看到那片深蓝,可跌进她的怀抱,要走很多的路。穿过人流和城市的森林,穿过欲望的河流,一路挤车,巅跛,跨越鹏城的腹地,巴士出了由李嘉诚投资修建的梧桐山隧道,在半山腰悬挂的公路上驰行时,碧海,青天,银沙,椰林,才狐魅似地在山崖间闪现。


  海,我的梦中情人,生命的故乡,万水千山,沧桑四十载,我只赴你的约会!


  车过大梅沙的时候,朋友指点我看,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撇下大的奔赴小的?只是听说,大梅沙是免费开放的海滨浴场,管理还不是很好;小梅沙虽然小,但提供有偿服务,比较安全。朋友的选择为我秋天的大梅沙之行留下了伏笔。


  梧桐山一片锦绣,是典型的岭南风格,山不高,但因为临海,椰风蕉雨的洗濯,使它别有一番热带靓仔的精神。海就在山麓,兴风作浪,与山体温存,不乏南国少女的浪漫和柔情。


  我想,就这样一直走下去,在山海之间徜徉,徜徉够了,再跳进大海,永不起来,不是做鬼也风流吗?


  这样想着的时候,车已泊在了此行的终点——小梅沙站。说起来脸红,那天因为太仓促,又缺少经验,我连泳裤都未换,穿着三角内裤就投进了海的怀抱。好在海是博大宽容的,没有计较我的冒失和鲁莽。


  小梅沙是一个美丽的海滨浴场,她三面环山,一面临海,新月似的沙滩,有细腻干净的银沙,有清澈而且渐次变深的海水,不大不小恰到好处的风浪。浴场在两个半岛的怀抱中,面向南海。浴场救生员的摩托艇在远方梨出一线白浪,半空中的彩色降落伞迎风飞翔。我暗自庆幸,今生有福,终于兑现大海扬波的少年梦。可是我不能说,怕朋友说我老土。


  海湾开阔的海面上有一只吃水不深的海轮,像一只浮出水面的巨鲸,不知是在航行还是在停泊。不见海鸥,也没有滔滔巨浪,只是海天深远,浩淼无垠。如果按孔夫子的说法,逝者如斯夫,那么这聚百川而成的大海,能不能说就是时间的大融合呢。时间凝成了大海,所有的光阴以及光阴后面的爱恨情仇壮怀激烈,烩成大海的咸涩与深邃。所以咸是五味之始,也是五味之终。


  如果把爱水也列入吉尼斯世界纪录大全,那么我很有可能摘取好泳者的桂冠。见了海,就像孩子见了亲娘,我当时一定是踉踉跄跄满含热泪将肉体和灵魂跌进去的。


  朋友怕我出意外,要我用他带来的泳圈,我用了一会儿,嫌它累赘,弃之岸上。然后奋臂游向大海。没有保护,我游得更加自由,洒脱。我把所有来小梅沙的泳者甩向岸边,一人游向远方,我想凭我的膂力游得更远一些,离开了人,离开了人的欲望,我会拥有更多的自由。


  很小的时候我就从父亲那里学会了驭水而行。他用长长的毛巾托住我的腰身,教我学狗扒式。不呛水学不会游泳,不跌跤就学不会走路。父亲有时等我玩得起兴,悄悄地抽去了腰间的毛巾,等我醒悟时已是手脚忙乱,口鼻进水。直呛得双鼻辛辣,泪水迸流。我就怪父亲,父亲不恼,再托住我,再放。在这一托一放中,我谙熟了水性:水柔中有刚,刚柔兼济。在水里你要因势利导,以静制动,心如止水,无欲无求,才能浮于水,而绝江河。急功近利者,身心紊乱,失去平衡,重心旁落,或力不从心,气竭而沉;或精神紧张,手脚痉挛,中枢失灵,而致葬身鱼腹,枉费了青青性命。我以为,溺水者举凡为自溺而非他溺,溺于心,溺于志,而非溺于水。水是无辜的。


  故乡的小河,水满时,两岸阔几百米,平时不过两百米宽。少年的我曾几次横渡。这沧海,我无法超渡。只能靠波戏水,望洋兴叹。人,是何其渺小,又是何其伟大啊!


  世上爱水的绝不止我一人。海滩上,靓男倩女,摩肩接踵,还有天真活泼的爱情结晶,都半裸了身体,开放着生命之花。是颜色和肉体堆叠而成的行为艺术。海浪也是调皮的顽童, 他知道近岸的人不识水性,就从远处卷起一层层大浪,泼向岸边的人们。岸边就起了一阵阵惊乍和喧哗。一个个人仰马翻,狼狈不堪。有的丢了手中的泳圈,有的丢了情侣,有的甚至丢了孩子,然后大呼小叫地寻找。找到了就高兴地抱在一起,浪来了再分开,再寻找,再拥抱。如此循环往复,像一个快乐与情趣永无止境游戏。


  我知道其中绝大多数都是从大陆深处漂来的新一代移民,有来自高级写字楼的白领金领,也有从流水线上偷闲出来的打工妹打工仔。深圳是个移民城市,他本身就是一个优良的海湾,也是冒险家的乐园。那天我是成心尝了几口海水的。我想弄潮,呛几口海水,算是一种热身和适应吧。


  暝色四合时,我只得依依不舍地上了岸。这一番身心激荡的云情雨意,是我与海的初夜。我将要用一生去铭记。


  二、大梅沙,再会情人


  去大梅沙游泳的时候,已是故乡的深秋。深圳稍有一点夏末的凉意。在这个海滨城市,我找到了一个栖身之所,却无法安顿自己的灵魂。我好像回到了卓别林的摩登时代。


  也许是散淡惯了,也许是灵魂不堪忍受。我瞅了个空,周六下午,不辞而别,直奔大梅沙。出发前,我给在那边打工的朋友去了电话。巴士几乎穿越了整个城市,抵达盐田的时候满眼华灯,饭后到明斯克公园溜达,航母卸了晚妆,恬然入梦。看不到海,海已睡去。公园里栖息着一对对爱情鸟,海滨的夜色氤氲了一种暧昧的气息。


  第二天清晨,我被一阵翠鸟的鸣啭唤醒了,几不知身在何处,还有一阵婴儿的啼哭,拔动着近于麻木的琴弦。


  同样是深圳,我工作生活的关外是工业文明的狰狞狂躁,而盐田则呈现着田园牧歌似的平和安祥。朋友把单位组织的活动也推了,专程陪我去海滨游泳。我感激涕零,也替他可惜,他却很淡定,欣然同往。好像以能陪我去游泳为幸事。


  车抵大梅沙,还是上午10点左右,海滩上人迹廖落,全无夏天热闹繁华的景象。显得空阔。曹孟德似的萧瑟秋风鼓涌着波浪,虽然不是吞天沃日,亦足以撩拨起心中的波澜。看着海天,听着涛声,大梅沙诉说着一段蔚蓝色的心事。


  比起精雕细刻雍容典雅的小梅沙,大梅沙更像一位风华超拔清水芙蓉似的现代超女。


  这里沙多,滩阔,岸长。不像小梅沙有些小家子气的精致。大梅沙名符其实的大气,大方,大大咧咧。跟我的率性的朋友一样,为朋友,他能够两肋插刀。


  大梅沙的大还表现在其胸怀,他不设门槛,敞开双臂,欢迎爱海的孩子。在大梅沙,那才叫真正的望海哩。


  朋友不会游泳,时间也早,我们就边吃边聊。我想到那个卧轨自杀的诗人,他为什么取名海子,他的原名里好像也是有“海”的。他的诗当以那首《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写得最好。他是那样爱海,爱开出花来,当这花开得正艳的时候,他竟选择了用一种惨烈的方式——卧轨,来结束自己年轻的生命。而不是蹈海,一个酷爱海的孩子怕是不忍心糟蹋那片蔚蓝吧。而卧轨,是不是借滚滚的车轮,把游子的灵魂捎向更远的远方呢?


  一个人毕其一生成就一首好诗。这首诗就有了生命,诗活着诗人就没有死。难怪读他的诗觉得他还活着呢。他的灵魂就住在海边,毋须房子,更不要肉体,只要有憧憬,就能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太阳爬升得更高了,沙滩上游人渐增,年轻人在浅滩踏浪戏水,或追逐嬉戏;老年人在沙滩上散步,或望远凝思,步履和眼神都写满了沧桑。我怕有人先我下海,跟朋友招呼一声,一个猛子扎进了大海。我太爱海了,像溺爱着海的鲁彦。可我不满足于只是袖手观望,洗耳恭听。我要投身大海与它融为一体。其实我的担忧是多余的,除了我,没有第二人在如此天气,如此早晨,下海游泳,除非它是个爱海的疯子。


  朋友在岸上坐着,他的侧面像罗丹的沉思者,又像安徒生笔下的鱼美人。他总是充满自信,又满眼忧伤。我不知道他的胸怀到底澎湃着怎样的波澜。


  因为另一位朋友有急事找他,我只得跟亲爱的海暂别。上岸时大海怕把我弄丢了,在我的身上印上了深深的一吻——藏在沙里的贝壳切破了我的脚板,不疼,亦不见血,却有一股咸涩,从伤口出发,漫延至整个身心。


  大梅沙畅游,海对我动了真格儿。这一切都缘于我对海的痴迷,我无怨无悔。


  我没有告诉朋友,这是我跟海的一个秘密。


  (2005年冬至日于危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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