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选)榆钱记忆

发布: 2006-4-12 20:55 | 作者: Rocket | 来源: 天山云海综合信息港

  小时候,四姐家的后院有一棵榆树。每年春天榆树开出成串的榆钱花,在绿叶掩映下,疏荡飘摇,洁白胜雪,清风拂过,香气清幽。比我仅大一岁的四姐,人称“假小子”,爬树上房样样拿手。她总是在我既期待又担忧的目光中爬上高高的榆树,为我摘下成串成串的榆钱。然后我们坐在树下津津有味的一把把的大嚼着,那甜味,那花香,和着新鲜、刺激被我们咽下。童年的友谊随榆树一年年成长,直至长成参天大树。


  初中毕业后,四姐辍学了。为谋出路,堂叔决定送四姐去投奔东北她姑妈。我们在泪眼朦胧中分别了。


  在那个电话、手机没有普及的时代,书信成了我们保持友谊的唯一方式。四姐在信中告诉我她在东北的一切经历:她先在姑妈家的商店边当售货员,边自学高中课程,后来参加了成人高考,上了夜大,分在一家大商场卖电器。


  随着我毕业、工作、恋爱、结婚,我们的联系少了。有一年春节,四姐回家了,她出落得完全是一个大城市女郎了。对家乡的许多地方都表示不满,但对我这位“青梅竹马”却没有嫌弃之意,我俩还兴致勃勃的跑去看那棵榆树,她已经略显苍老了,条条纹路仿佛掩藏着我们童年的笑声。


  再后来四姐在她工作的商场认识了她后来的老公。结婚一年有余后,就全家奔赴日本投靠在那儿已经立足脚跟的婆婆去了。


  临行前,四姐回家看望父母,我们又一次相聚。对于她的出国侨居,我既羡慕又担心。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走出国门的,但远离故国,侨居他国一定有许多不为人知的艰难。何况她要去的国家是日本呢!这个与我国一衣带水隔海相望的小小岛国却曾经以不可一世的强盗嘴脸在我们的国土上横行八年。那是怎样的八年啊:中华大地血雨腥风、尸横遍野、惨绝人寰。这人间地狱的制造者就是日本鬼子,就是妄图让我们亡国灭种的邻邦。虽然那个时代早已被关进历史的大门,但作为一个爱国的中国人,有谁肯关上自己记忆的闸门呢?“我们世世代代都不要忘记这与日本鬼子的深仇大恨啊!”电影《一江春水向东流》中一个老大妈的呐喊犹如警钟,振聋发聩。所以,我即使生长在和平时代,但对于这段刻骨仇恨须臾不敢忘记,对于那个国家,我个人永远不肯原谅。四姐的远行我没有太多的不舍,因为我知道她已不属于这里。我握住她的手轻轻的说:“四姐,在国外要永远记住自己是一个中国人。”


  一去经年,我们终至失去联系。只是有时经过她家,看到那越来越老态的榆树,倍感凄凉,是不是失去了共同的理想,友谊也变得老态龙钟,失去了活力?


  再次见到四姐她已完全洋化,漂染了一头黄发,穿着一件吊带装,这些在我们这个淳朴的小村庄就像刮了一场强劲台风,大家像看怪物似的对她敬而远之。


  没等我去看她,她就带着许多来自日本的礼物来看我。看到洋娃娃似的四姐,我百感交集,有很多话要问却不知从何说起,倒是四姐向我娓娓讲述了在日本的生活。


  四姐与那些去国外淘金的不同,她有亲人帮助她安排衣食住行,安排工作。所以,在她眼中日本国就是人间天堂。那里人人讲究礼节,上街一路走去,不管认识不认识的只管点头哈腰。卫生也达到了纤尘不染的境界,东京宽大的街道到处井然有序,各种福利待遇更是体贴入微,人人受益。比如,去医院看病低收入家庭可享有医疗保证。上学按家庭收入收取学费,父母收入低的学生甚至可以免费。教育先进发达,孩子在幼儿园中每天做各种活动、游戏,教具都是别具一格的。工作按时计酬,在工厂,自己愿意做几个小时由自己决定。


  听着四姐的讲述,我很为她在日本能过上安逸、富足的生活而高兴。我相信她讲述的绝没有溢美之辞。但她口气中的那种盲目赞许却令我莫名的反感,我想也许她离国日久,国籍有些混乱了吧。


  这个想法很快被证实,她很快说到一些中国人在日本的境况。


  她说她所在的工厂有一个中国老妇人,50岁了,为了替儿子还债,通过跨国婚姻嫁给了日本的一个庄园主(实际上就是农民)。那个日本老男人根本不拿她当回事,很快就把性病传给了她,而且也不养活她,还要自己出来打工。四姐在讲述这位值得同情的老妇人时,口气是鄙夷的,厌烦的,仿佛短衣帮提起了孔乙己。


  四姐还说到有许多福建的偷渡客在日本疯狂的作案,令日本警察很头疼,以致东京国际机场一度严查持有中国护照的旅客。这又让我想到鲁迅的《“友邦惊诧”论》中的一句话:“日本兵看到学生摸样的就枪毙!”这严重侮辱中国人的行经四姐已完全不觉了。她的立场显而易见了。


  最后四姐提到江泽民总书记访日时穿了一件中山装,日本民众对此很不满,认为这是一种示威。我很诧异,中山装是我们的国服,我国的总书记穿中山装拜访他们日本是出于尊敬,这有什么可不满?但四姐却说:“为什么偏偏去人家国家穿中山装呢?”面对这位被日本洗脑同化的四姐,我知道多说无益了,只有保持缄默。


  但我的心中却怒涛澎湃,我想只要是有“知觉”的中国人就不会发表这样无知的言论。我们不是揪住历史不放,我们只是尊重历史,对历史负责。强硬的日本国崇尚武士道精神,但在对待侵华历史问题上却是彻底的跳梁小丑、懦夫。一再的篡改历史,封杀历史,一再的伤害受害国人民的感情,居心何在呢?日本历届首相到“靖国神社”拜鬼又居心何在呢?历史已经形成,不是在黑板上写粉笔字,说擦掉就可以擦掉的。古语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日本某些官员和百姓这种死不悔改的态度,从何体现“日本讲究礼节”这一观感呢?这只能是伪善,是欺世盗名。在衣冠禽兽遍布的异国土地上,再好的福利待遇也不会使一个有尊严、有民族气节的人感到真正的幸福的。


  这又让我想到“汉奸”一词,中国人是有骨气的,这毋庸置疑。但中国人中真有不争气的,这也是事实。孟子云: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也。而有的国人在战争时代不顾膝下黄金,对仇敌屈膝下拜,为仇敌唱赞美诗,对善良无辜的同胞却痛下杀手。这种角色实在可鄙可憎,人人得而诛之一点也不为过。在和平年代,那些一味崇洋媚外,为了个人私利忘却祖宗,忘却本国历史的人又怎能做朋友呢?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啊。


  四姐走了,据说这次前去就能取得日本国籍了。我思量再三,没有去送,心中没有一丝遗憾。她母亲转交我一张她的相片,那是在一株樱花树下的四姐,人花相映,人亦美,花亦娇。那浓密细小的花瓣拼命的拥挤着,互相侵占着,一株瘦小的干顶着硕大的花冠。我突然明白了日本人为什么喜欢樱花了。


  富裕后的四姐福泽父母兄姐,家里在她的资助下跃居全村首富,旧房翻新了。那棵老榆树终于被砍掉,就像我俩友谊的终结。我知道四姐再也不会落叶归根了,因为她的根已扎往他乡。


  那榆钱香只能永远飘在我记忆深处……


  后记:今年是抗日战争60周年,在这个举国乃至全世界痛悼这段发人深省的历史的时刻,日本首相小泉却再次悍然参拜靖国神社,这是对正义与良知的挑战,是损害历史尊严和人民情感的恶劣行经。在这种背景下,我想起几年前对日本这个现代物质高度文明的国度津津乐道的四姐,我只感觉锥心疼痛。伟大的文学家、思想家、革命家鲁迅先生早就发出呐喊,期冀唤醒国人那麻木、冷漠的神经。鲁迅也正是在日本看到那些清国留学生的丑态丑行才决定弃医从文的。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中间依然有麻木的看客,有卑躬屈膝的媚骨。


  今天,作为一个有民族尊严的爱国者,一方面要捍卫历史,捍卫祖国的尊严,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一方面要加强自身的修养,使我们自己的思想与祖国合拍,永远保持自己的民族感情。当祖国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能舍小我成就大我。历史的悲剧拒绝在我们这一代重演,拒绝在我们的子孙后代身上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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