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MP认证6年间 药企负债达4000亿
积累资产曾达5亿元
上世纪90年代中期,治疗肝病的中成药“朝阳丸”、“朝阳丹”在中国药品市场上名噪一时。这些都是广大制药厂令业内艳羡的拳头产品。当时的广大制药厂看准了中国巨大的肝病市场,借助名医验方生产独家品种获得了巨大成功,产品年销售总额曾经接近亿元。
有知情者透露,当时这些药是非常有名的,1995年还被列为卫生部的中药保护品种目录中,与同仁堂的安宫牛黄丸、乌鸡白凤丸等享受同等的国家级保护待遇。在当时,外地的患者要想通过制药厂里的熟人买到朝阳丸都得排队等着,因为产品经常脱销。
然而,很少有人知道,当时向市场源源输送朝阳丸的北京广大其实并没有自己的厂房和车间,所有产品都是借用北京昌平制药厂1400平方米的车间进行生产的。该药厂的老员工说,1998年前的药品监管政策并不要求制药厂必须拥有自己的GMP车间。北京广大不需要为建厂房、添设备投入巨资,只交一些租金就行了。那时的北京广大效益很好。据说,截至2003年底时,该厂积累的总资产已经达到5亿元。
随着1998年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的成立,实施GMP成为药监工作的重中之重。该厂的老员工认为,一系列药监部门的政策改变了北京广大以往的 “美好生活”。1999年6月18日,国家药监局颁布了《药品生产质量管理规范》,新法令从1999年8月1日起施行。从此,中国的制药企业开始了GMP 制度下的新生存时代。
此时,北京广大也不得不关注药监政策的这一重大变化。据了解,当时的北京广大是在国家药监部门一些领导的建议下,选择了在昌平区中关村科技园区内建设一个符合GMP的生产基地。广大制药所选中的是一个方形地块,占地29000平方米,建筑面积约为3万平方米,北面紧靠中信国安盟固利电源技术有限公司,南面为一中学,东面为三九药业集团的生产基地。远离喧嚣污染的交通主干道,从地理位置上看,是一块不错的“宝地”。2000年12月底,中国航空工业规划设计研究院为广大制药厂完成了初步设计的新建药厂蓝图。
跨进GMP时代
当北京广大真的要上马这样一个庞大的GMP工程时,不得不反复掂量了。在那个年代,制药业内流传着一句警语:“上马GMP项目:早做,早死;晚做,晚死;不做,等死。”这一归纳中包含着诸多不满情绪,核心的原因就是资金投入过大,企业负担加重。
北京广大的老员工说,“买地皮、建新厂房、购进新设备等等,没有两亿元资金下不来。如果政府的GMP政策只是一阵风,投这么巨大的资金就很不合算。”然而,GMP政策的风向并没有丝毫改变,反而“愈刮愈烈”。
从国家药监局原局长郑筱萸到各级地方药监官员都在一系列的会议上反复强调:将通过一系列强有力的监督管理措施,到2004年7月1日,全国所有的药品制剂和原料药均必须在符合GMP的条件下生产,未通过认证的企业要全部停产。
2001年,国家药监局进一步出台了《关于进一步加大监督实施药品GMP工作力度做好许可证换证工作的通知》,规定“对目前尚未进行GMP改造或在2001年12月31日前不能申请认证的,不准其委托其他企业加工生产。”
这相当于把制药企业“侥幸逃生”的后路也堵死了。上马GMP工程,获得“准生证”,成了北京广大未来生存的惟一选择。2002年6月,新厂房的施工图设计完成,经过一年多的紧张施工,2003年北京广大投入生产运行。
新GMP综合制剂厂房建筑风格充满现代气息。在当时,制药厂的生产厂房一般以单层为主,而北京广大的制剂厂房采用4层的多层厂房形式并不多见,在昌平园区内很是令人瞩目。
新提取车间拥有自动提取设备300多套,植物药提取的产能达2000多吨。3500平方米的固体车间里,拥有五种剂型药的全自动生产设备,年产胶囊片剂能力达25亿粒,丸剂150吨,颗粒剂500吨。从原料进入厂房各工序后,循生产流水线依次到达成品、包装,直至进库,产品的生产全过程都是在一幢厂房内自动流水线完成。该人士说,平地上建起一个这么新的厂子,投资当然不低于2.4个亿。
一位前北京广大的高层人士透露:“短时间内GMP固定资产投资过大,为日后广大制药陷入困境埋下了祸根。”据这位高层介绍,2003年以前,北京广大运转得很好。主打产品都是在医院里销售的处方药,如朝阳丸,朝阳丹,益肾丸等独家品种,根本不发愁销量。其次,这个厂有一支很精干的销售队伍,国内市场覆盖到29个省市、自治区。
但从2003年开始,受宏观调控政策影响,原来合作的银行开始停止对广大制药贷款,并上门催逼债务,这让广大制药始料不及。该高层说,当时广大制药每个月的利息都是几百万元,背着巨额“利滚利”的药厂,陷入了还贷重压的“资金陷阱”中。
2000多家GMP药企“同病相怜”
当2007年1月位于北京郊区的北京广大制药厂因无力偿还银行贷款被法院强制执行拍卖时,坐落在湖南浏阳的湖南美罗银河生化制药公司在经历了“以厂抵债”的法院判决后,已经静静地等待了两年,仍未见到新主人的出现。
据有关人士说,在全国,与上述两家药厂命运相似的,还有至少2000家以上的药厂。很多来自企业的人士们认为,导致上述结局的一个主要原因始于1998年国家药监局对GMP认证制度的强制推行。
在位于湖南浏阳的长沙国家生物产业基地,一位当地村民说,湖南美罗银河生化制药公司从2001年通过GMP认证到现在,没生产过一个产品。在这个湖南省惟一的医药专业开发区和国家火炬计划生物医药产业基地,占地200亩的美罗银河生化制药公司,如今大门紧锁。
村民们还记得,2001年4月,湖南全省第一张整体规模的GMP认证证书就落在了这家药厂。然而如今,该厂圈占的200亩土地已经荒废。
在生物产业园区的招商项目书上,这座药厂已被列入“整体收购”的名单中。200亩土地、5000平方米厂房及行政楼以及现成的抗癌冻干粉针进口生产线被整体打包出售,条件是承担长沙市商业银行债务4000万元,以及投资开发闲置土地所需的3000万元。
了解内情的人士说,该厂1999年规划建设GMP制药基地时,向园区购买地皮、平整山地、投资建设GMP厂房、安装生产线设备等等全靠借贷维持。截至2002年12月20日,美罗银河已经欠华夏银行已到期贷款3500万元、未到期贷款3650万元以及利息407万元。
该人士说,全部工程完工后,美罗银河已经无力偿还贷款和利息,更不用说组织后续生产了。华夏银行2002年为追索欠款,向湖南省高级人民法院提起诉讼。最终判决美罗银河公司把全部厂房、设备、地皮等都赔付给银行。这一诉讼持续了两年,由于生化技术发展迅速,加之GMP车间长期没有维护、损耗较大,如今这家药厂已经很难再找到接手的厂家了。
当地村民说,在园区里,像美罗银河这样的,认证了GMP之后就停工的药厂有很多。园区里至少有一半的药厂常年荒废着或一年中仅有很短时间开工。对此,该园区经贸局的一位人士表示,制药企业的生产情况不是由园区来管的,园区只提供地皮和软件服务。对于制药企业是否因GMP投入负担过重而停工、闲置,这位人士不愿做出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