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中失传的故乡

发布: 2006-4-12 14:38 | 作者: tianshanyunhai | 来源: 天山云海综合信息港

⊙ 蛊



桨声持续落向身后

渡口把故乡收拢又放逐

宛如多年前的蛊

从指尖弹落



面若桃花的从前

杳无消息

大片无可救赎的蓝

穿透爱情空洞的凝眸

像一只贪婪的怪兽



伤害无处不在

一种毒氤氲而起

无关约定或者旧时风月

仅仅是

一记诡秘的笑

溅落水中

无色无香



⊙ 银簪



必要时吞服这些月光

然后吐出

我环佩叮当的姑娘

在银质的光泽里

被授意保持贞洁的方式



可她多想远离那些忠告

用一只银簪

掘开多年的秘方

而后趟过雨水覆盖的村寨

去落木丛中

扶起一块

扑倒我名字的墓碑



⊙ 牛角酒



被一种宿命历练

苗家那些血性的汉子

一再佝偻着脊背

他们说那是一种醉态

而我恰恰

在翻阅族谱时

打翻了一壶陈酿



⊙ 芦笙



更多的音阶

已经无法吹出

一小段含在

沙漏瓶颈中的光阴

你就一直

挂在壁墙上

等一个影子

敲醒月光



⊙ 歌鼟



古老的风遁入茶林和窨井

记忆像拔节的歌声。从

一些高过苦楝树的窗口

倾泻而下



四面是吊脚楼。以一种

岌岌可危的姿态

扑向那个腼腆羞涩的少年



嘶哑的唱词慌乱无计

仿佛被反复验证的咒语

抖动成深夜不眠的灯火

你是那个身披草裙的舞者

时远时近

沸腾着我骨子里不安分的爱情



乐声鼓动着巨大的火苗

把我推进一阵潮汐

抛起。落下。而如今

那无数次被激情放纵的躯壳

已不再属于我



*“鼟(tēng)”在苗语里是阶梯的意思,形容歌声像一层一层搭起的梯子。



⊙ 土铳下的婚礼



瞄准。枪口下的新郎

如此慷慨

壮烈被赋予了新的意义

我该说

从一杆土铳乌亮的枪管里

看到爱情闪闪发光

而后在一块黝黑的伤疤上

滋长成责任和义务

其神圣远远超过一次割礼

或者说

经历一次刻骨铭心的痛

我们还有什么理由

不珍惜



⊙ 古木祭



靠近那些古老的枝桠

我的目光被再次悬挂起来

与一种枯寂久久对峙

陷落的思考

仿佛回音壁上来回的磕碰

落下无数虚空的碎片

这苗家祖辈执意守护的祭台

宛如一次无奈的征程

被露水和秋霜反复抽打后

落满尘埃

我看见它内部

袅绕的香火

淹没了背后的森林

和灰烬中苦苦挣扎的年轮



⊙ 巫歌



这一抷黑土,以蝴蝶的方式

敞开内部寂静的花园

仿佛另一种形式的传说

在咒语沉吟过的水滨

驱赶着满腹机心的萤火



来往的魂魄薄如纸张

从一场祭祀中卸下

我们早已空洞的躯壳

枯瘦如柴的马匹

苍白如悼词

嘶哑在青石板巷子深处



多年乞求的神坛。不过是

一截笙歌中折断的雨水

在斟满深陷迷途的眼窝前

也同样打湿病中的乌鸦



相似的羽毛插上头顶

让灵魂贴近眉宇

做一次隔水相望的飞翔



⊙ 黑米饭



四月初八。姑娘节。黑米饭

这一连串约定即成的旧俗

翻开历史的瓦片

看月黑风高处

英雄逃出囚笼

后来的话题被纷纷上色



而一场与饥饿的对峙

攀上悬崖

成为断裂在视线之外的神秘

扁嘴鸟和麋鹿

仿佛天生的狱卒或囚徒

哄抢着山寨仅有的口粮



贫瘠的生命

被赋予一股神奇的力量

荡开神陂山上重重的雾霭

在一株杨桐树的嫩叶上获得灵感

那黝黑的叶汁

从此渗透了一帧美丽的典故



更多的执着沉淀在情感的流域

人们在歌咏者的激流中

摇撸寻觅

那被囚于心中的爱情



⊙ 跳大神



从巫师被碎玻璃

和铁丝磨砺的胃部

我并没有看到血腥的伤口

铣足之礼

更是履于熊熊烈火之上

黑色的蝶影闪过山脊

在通灵者玄妙的咒语中

落下银色的脚印

而勇者为不可抗拒的爱情

攀上刀锋

并吞下一把

斜插在恋人心口的匕首

一切罹难的英雄

在幻象中重现

而又出逃于一场决堤之水

彼岸的焰火时隐时现

擦亮黑压压的人群

我在汹涌的波纹下

藏好唯一的火种



⊙ 椎牛祭祖



推开一面剌黄的祭旗

爱恨在我的体内遥相呼应

涉水而来的劳顿

在一场祭祀后得到解脱



仇恨被一代代加深

以致茫然的敌意

仿佛一根血肉模糊的棒椎

反复捶打在我的天灵盖



一生为牛的苦难

被强加给一个没落的家族

层层伤害落进雨水

泥泞中带雨的心

仿佛一夜被风吹落的梨花



祭台拥挤。你却深陷孤独



⊙ 神秘中失传的故乡



故乡。这被我们反复眷恋的词根

穿过掌心。在异乡富足的忧伤中

反刍成纵横的阡陌

每个叙事的黄昏

酩酊于一阵

从层层梯田上散溢而来的酒香



醉者匍匐成一道道远山

在你持续而热烈的顾盼间

融入一小段梦的拷贝

紫竹林和吊脚楼推开迷雾

在白茫茫的光阴中

等游子骑着羽毛归来



此刻的月光被长风指引,宛如背叛者

把深埋于暗夜,保存多年的秘密

暴露在光芒下。清贫在屋角瑟瑟抖动

像一阵沙哑的丝竹之痛

剥开尘灰中暗淡无光的继承



更多失传的镰刀在泪水的尖叫中

没入麦秸金色的骨架

那曾经锻造神秘的土陶

最终被神秘埋葬

直到我们的味觉被袅绕的炊烟唤醒

这来自黑土地的瑰宝

将又一次透过母语的煤层

闪闪发光



2006.2.14~16.深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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